寫書人之狐諺篇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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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漫山飛雪吹的人眼睛生疼,蒼茫的雪塢深處一座茅屋孤零零的立著,我將裹好的衣袍再次緊了緊,頂著風努力的走著,我覆眼的黑紗險些也給刮掉,一步一個腳印一個棍印。
天上飛著的蒼鷹盤旋,一聲一聲淒厲的鳴叫,不知道是因為我闖了它們的地盤,還是因為這大風雪吹得他們受不了。
平時一刻鍾便可以走到的距離,我硬生生頂著風走了一個時辰,那茅屋的門緊閉著。門口掛著一個歪歪斜斜的牌子,上麵寫著酒肆二字。
我伸出已經凍裂的右手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門,“店家開門,店家。”
聲音嘶啞的不像話,勉強喊出兩聲卻被刮散在風裏,雪花和著風進了口中透心的涼,我明智的閉上嘴,用拐杖有規律的敲著。
不一會兒一道懶懶的聲音出來,帶著哈欠聲,“來了來了,客官稍等。”
門隨聲開了個縫,隻能容我一個人擠進去,裏麵露出一張有些稚氣的臉,“客官您快往裏進,小心這門開大了待會關不上,我老爹病著呢,怕給灌了風變嚴重。”
隨著他的話我擠了屋裏,門他推推搡搡的關上,將鷹鳴連帶風聲一起關到門外,隻帶著啪啪的拍打著這房子的聲音。
我扯下覆眼的黑紗坐在凳子上,打量著這房子,有些老久卻是幹淨的很,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梁上貼的紅字也的厲害泛著白。那小哥給我拎了兩壇燒過的女兒紅,自己便在我旁邊的位置上嘮起了家常。
我自然是沒什麼可嘮的,我沒有親人,就是喝著酒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說,他說到興處我便笑笑。
這酒很烈,我一向不愛喝酒,但是酒量卻好的出奇,現在喝酒是為了暖身,我連著連喝了三小壇,身上才恢複了知覺。
“哎,小哥,這大冬天的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莫不是為了采雪蓮,那山上有狐妖,可是去不得。”那小哥拍了拍我的肩,好心提醒。
我衝他笑了笑,他呆呆的看著我,“小哥你費心了,我才不稀罕那什麼勞神子雪蓮,那玩意兒白送我都不要,死物哪有命值錢。”
那小哥回了回神,他清澈的眼眸映出我的樣子,清秀的眉,桃花的眼,白白的不像個男人都樣子。他摸摸耳朵根有些羞赫的看著我,“你的青衫真好看,誰給你縫的。”
“我娘給我縫的,這是應該三十歲再穿的,可是這裏太冷了,我身體耐不住好,就把我娘從十七歲到三十歲的衣裳都拿了出來禦寒。”我知道他想說的不是我的衣裳真好看,他是想說我真好看。
他低下頭說“你沒有冬衣嗎。”
我搖搖頭盡管他看不到,“我來自南方,那裏長年溫暖,沒有這裏寒冷,所以才沒有想到備冬衣。”
其實我想到了,而且想的很全,我知道這裏很冷,我知道自己可能凍死這裏。可是我隻能讓自己忘記,因為我被家族拋棄了,我沒有銀子買,我隻有這些娘親給做的衣服禦寒。
那小哥抬頭看著我,二話不說到裏屋給我拿了個冬衣,是雪狐的皮做的,很好看,“這是我打的雪狐,自己縫的,送給你吧。把你娘給你的衣服脫下來,會被風刮破的,你看都已經刮破一件了。”
我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就看到自己青衫上破了一個洞,有一個巴掌這麼長。我點頭順從的脫了下來,這是娘留給我的紀念,我不能讓它這樣被破壞。
我褪掉將近二十件青衫,披上小哥給我的衣服,說不感動是假的,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對了,小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不為了雪蓮,你為什麼這個時候上雪山呢。很危險的,要不你留在這裏,等明年開春你再上去。”那小哥看著我,目光赤誠,好一個少年郎。
我拎著酒猛的灌了一口,為什麼上雪塢,“我是專門找那狐妖的。”
“什麼,找那狐妖,你不要命了。”那小哥從凳上猛的起來,眼睛瞪的圓滾滾的。
“是啊,不要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苦笑,屁,老子怕死。
那小哥在一旁不停的勸我,我喝著酒任由他遇到,回憶著那段過往。
我原本是一個寫書人,安靜的寫著故事,寫些傷春悲秋紅樓楚館裏的故事。小時候是我娘縫縫補補供養的我,後來我寫書也可以貼補家用。那時候夜裏醒來常常看到到娘躲在角落蹲在那裏哭,起初我以為鬧鬼,後來發現是娘,我們家用不起燈,她哭我也不敢下地安慰她,我怕被妖怪給叼走。
後來娘的眼睛越來越差,可是我不怕,我的書已經是一流的了,大家搶著要我的書,什麼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哪怕是皇宮裏的貴人們也看。這些話本被他們廣為傳唱,哭的人肝腸寸斷,可是我卻沒什麼感覺。
後來在兩個月前我娘死了,死的時候她緊緊抓住我的手,告訴我……
“夭哥兒,娘死後你去相府找你爹,找當今相爺,他才是你爹,是你爹啊,張宏隻是娘的侍衛。你問問你爹他悔不悔,因為你不會哭便丟下我們母子十八年,你問他,娘是不是救錯他了!你問他啊!悔不悔。”
我到現在都可以感覺到,娘那時候攥我的手攥的有多緊,她的心有多疼。我點頭答應她之後,她就死了。
我最敬重的孺夫子還有隔壁的張大娘幫我料理了娘的後事,從她重病到她出殯下葬,我都沒有一滴淚。
我知道自己是個不會哭的怪物,小時候別的孩子欺負我沒爹,拿石頭砸我,我也隻是等他們走完,從地上爬起來去河邊清洗,然後回家,一直都不會哭。
可是,我一直以為自己的爹死了,以為她向娘小時候說的一樣,打仗死了,他是英雄。我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不是英雄張宏,而是拋棄我的娘親的宰相,那個窩囊廢。
而他拋棄我們的理由不是養不起我們,而是因為我不會哭……
後來在娘下葬當天,我便去拜訪他,以一個有名的寫書人身份,我順利見到了他。他被我嚇暈了,後來我離開了相府。
再後來我遇到一個叫天妃的女人,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神,我老是從心底感覺她比我無聊多了,創造了這個世界和所有人,卻故意不給我心和情根。
她說要我幫她寫故事,要她滿意的故事,她就會給我情根和心。我同意了她的提議,因為她很無聊,我也很無聊,作為人我珍惜生命,但是討厭沒意思。
做為寫書人,我有寫書的權利,而這第一個,便是這雪塢裏的狐,天妃是神,這條狐也是神,隻不過是半隻而已。
“小哥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晚吧,你明天再去反正都是送走,也不著急投胎不是。”那小哥看著我,眼中有些哀求,我笑了笑,“好,反正不著急投胎。”
就這樣,我在這裏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我背著行囊,往眸上覆著黑紗,穿著小哥送我的衣服,腰間別著一壺酒,往雪塢最高處走去。
那茅屋一點點消失在雪裏,在他的眼中我應該在消失在雪裏吧,我對著那茅屋一笑。作為沒有心的人,最容易做的,便是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