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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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蹠背著個包袱坐在馬背上心裏直嘀咕:“這向大人也不知在想什麼,都已經成了他人的靶子了,還有心情給自個兒相好送東西。”
    想起那天驛亭中的一幕,他就十分震憾。
    不過是撒了泡尿,回來便撞見向寒跟那位人稱“左王右蘇”的王侍郎忘情地咬在一起。王侍郎跟一小媳婦似的被向寒緊緊摟著,縱是見過大世麵的他,也不由耳熱心跳起來。
    幸虧他眼尖,也機靈,沒有冒然撞過去。
    這麼一回想,耳朵跟小動物一樣,抖了一抖。
    好像看起來看不錯麼,回頭也找一個俊俏的小倌試試看。
    他一興奮,胯下的座騎也興奮起來,撒開四蹄,馳得飛快。
    回到京中,他就即刻去找了王珩。
    謹記著向寒來之前交待的話,隻字不提他遇刺之事。
    因著春夏交替,時泠時熱的,王珩著了風寒,在家歇息。傅蹠一報出向寒的名字,便被李素請到了一處掛滿帳緯的亭子裏。
    因為生病,王珩的精神不是很好,臉色較之平常白上幾分。亭子上方懸著一個鎏金掐花的熏籠,散出的香,氣味清淡,猶如雨後的青草味,極為怡人。亭中的紫檀小幾上擱著一個整塊漢白玉鑿成的棋盤,落得子不多。看樣子,仿是與誰在下棋。
    他此時跪坐在軟墊上,看著眼前一直盯著他看的人道:“你說,你是卿、向同知派來的。”
    傅蹠這才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取下肩上的包袱,放在棋盤上,打開來,然後道:“我們家大人說這是太子的東西。由於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歸還,便著小的星夜趕來,請求大人務必代為相還。”
    王珩看著那盞燈,笑了一笑:“小事而已,他總是這般周全。“
    回眸一笑百媚生。
    傅蹠原先隻知道是用來形容絕色美女的,不知怎地,這話用在麵前之人身上,毫無一絲的違和。
    難怪向大人愛得跟什麼似的。
    傅蹠話多的毛病此時又上來了,交待完向寒分付的事,話頭一拐:“大人你長得真是太好看了,難怪我家大人半夜不睡覺,跑到庭院裏吟什麼’剪不開,理還亂‘這種酸詩酸詞。我瞧著都愁人,但今日見了大人的風采,我家大人就是把自個兒愁成一條黃河,想必也是心甘情願的。”
    王珩沒接話,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接這種話頭。
    傅蹠倒乖覺,摸了摸頭,嘿嘿笑道:“大人別生氣,小的方才隻是玩笑,玩笑。”
    話音一落,便折身出了亭子,飛也似了逃離了王府。
    王珩將燈送來的時候,姬華正在用午膳。
    想吃什麼,由公公拿碗盛了再放到他的麵前,小口小口的慢慢嚼,不張口,不發出任何聲響。銀箸不會碰到碗沿,食不過三口。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或者是又回歸了之前的生活。
    文雅而矜持。
    不能有一絲馬虎,在宮裏,什麼都不能馬虎。
    當他看到那盞琉璃兔子燈,昔日與向寒一起生活的片斷又重複縈繞在腦中。
    太無力。
    自己太無力。
    現在與他相隔千裏,都是自己太無力了。
    他可以坐在向寒的腿上肆意撒嬌。
    想吃什麼就一次吃個夠,向寒總是寵溺地說:“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
    生病的時候,抬頭就可以看到在一旁守護著他的爹爹。
    會握著他的手寫:“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爹爹,宣兒還是不想去懂皇兄嘴裏宮裏的生存方式。”
    他們不了解我,我亦不想去了解他們。
    “爹爹,我想你了,我想見你。”
    姬華將那盞燈不動聲色地收好。
    向寒被貶,他的確無能為力。但身為太子,他有權力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除了向寒,權力在他心中的分量也已然相當重要了。
    他點亮那盞琉璃燈。
    在流麗婉轉的燈光裏,笑了。
    盤州位於煜國西北邊界上,與韃靼各部落緊密相連。
    韃靼部落時常有事沒事越界來跟盤州人民交流交流感情,一交流便連城中的狗看見他們都拚了狗命上去啃兩口。
    縱有南宮圖鎮守,韃靼還是會鑽空過來騷擾一下盤州百姓。
    盤州知府沒有幹過兩年的,跟東來縣差不多,不是殉職,就是攜家帶口失蹤掉。
    無奈之下,朝廷隻好將其劃歸到與其毗鄰的鄲州去,由太守魯道遠兼管,改太守為郡守。
    鄲州便成了郡,沿古名而謂稱。
    鄲州與其它西北郡縣比起來,顯得特別突冗。
    沒有漫天的黃沙,沒有整夜刮個不停的狂風,沒有貧瘠而裸露的礫石地表。
    柳長花紅,湖水碧澄,水草肥美,麥子金黃。
    向寒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恍以為自己回到了江南。
    魯道遠亦是聽說過向寒的,他是個厚道人,雖然也殺人,可他殺的是韃靼人,是欺負百姓的惡棍,參的也是令人不齒的貪官暴吏,從來沒有錯殺過一個好人,這是他認為的。向寒曾經的曆史頗讓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他有些不齒,便連麵兒也沒露,直接讓向寒去了盤州。
    還對自己的下屬道:“這樣嗜殺成性的人就活該被韃靼捉了吃肉喝血。”
    於是,向寒一行人在郡守署衙外頭頂著太陽站了兩個時辰,方得了魯道遠不便見客,讓他直接去盤州的回複。護送的侍衛當時就炸了,直罵魯道遠架子大。
    向寒倒無所謂,反正我也拜會過了,是你不見,就不能怪我不懂禮數了。有些事,你做不做是一回事,別人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從鄲州到盤州,半日工夫即到。
    白天的大街上都沒有幾個人,做買賣的就更少了,女人更是看不到,偶爾幾個過往挑著擔子疑似做買賣的。詢問之下,方知還是給駐兵運物資的糧道小卒。百姓都在這幾年間舉家遷到鄲州去了,有魯郡守罩著,他們都特別有安全感,言詞之中頗有推崇。
    便也是從他們口中,得知了這盤州官署是在何處。
    眾人依著那小卒指的方向一路尋去。
    須臾間,便到了。
    這……
    盤州官署相當的與眾不同。
    幾個侍衛是出入宮闈之人,沒見過不稀奇。
    向寒也算是浮浮沉沉了這麼幾年,還從未見過這麼省事的衙門。
    幾塊大石頭堆成一個門,門頂上歪著的一塊匾額上刻著盤著‘盤州府署’四個大字。
    外麵已是夠令人驚訝,進到裏麵,稍好一些。
    石頭砌成的房子,外表看起來相當堅固。石頭與石頭之間的縫隙似是用三和土澆漿而成。
    粳糯米、石灰、桐油、明硯攪和拌勻用以砌牆,牆體經年不壞,堅固異常。
    難怪風吹雨淋這麼多年,這些房屋依舊屹立不倒,原來是這麼個因由。
    石房共有九間、
    侍衛四個,加上他們三個,共是七個人。
    還餘兩間,一間當書房,一間做火房。
    這麼一個連鬼都不願意呆的地方,吃飯都成問題,隻能自供自足了。
    侍衛們也不敢埋怨什麼,一想到向寒使劍的那個樣子,什麼燥火也都乖乖順回去了。
    袖子一挽,開始大清掃。
    向寒掏銀子,讓賀修去鄲州買了許多的菜種子,小雞仔,小豬崽。
    賀修心思細,還給婉兮帶回來幾套女人穿的衣服和簪花回來。婉兮年紀輕,與賀修又熟,把賀修當爹看的,抱著他親了好幾口,把一旁拔草的幾個侍衛看得眼熱。
    築了豬圈,造了雞窩,又在後院開墾出一大片菜地來。
    足足忙了三天,才將一切整治妥當。
    晚上吃飯的時候,婉兮又要進廚房。
    被向寒攔下了。
    那幾個侍衛哀怨的眼神已經從頭一天持續到現在了。
    婉兮的菜不是不能吃,而是不太合正常人的口味。
    淡。
    淡如白水,嚼之無味。
    可當向寒說“我來做飯”的時候,圍著桌子翹首盼飯的四雙眼睛都楚楚可憐起來。
    淡麼,加點鹽還能下咽。
    要是做出個別樣的口味來,他們還不知道怎樣去消受。
    向寒也不理他們,徑直走進了廚房。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跟在向寒後頭,疊著頭看向寒如何整治。
    洗菜,切菜,切肉。
    擀麵,切麵。
    燒鍋炒菜,加水瀝出湯頭。
    那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氣。
    幾個人眼都看直了,等香氣匍匐而起,便如窩峰擁了進去,各自找了一個碗,排隊等向寒分飯。
    菘菜色瑩而白,豬肉醃燉得爛軟,湯頭鹹淡適宜,尤其上頭飄著的那一撮蔥花,攪入麵中,十分出味。
    侍衛們這幾天清湯寡水吃得連恭都出不來了,吃了好東西,益發上癮起來。向寒也頗覺愧對他們,大老爺們一碗麵肯定是吃不飽的,便都做了兩人份的。
    侍衛跟賀修狼吞虎咽地吃作一團。
    婉兮隻盛了小碗,嚐過之後,愣了好半響,便將碗放在了灶頭上,獨個兒出去了。
    向寒執湯匙的手頓了頓,瞥了瞥婉兮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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