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經到了林家。
    “歡顏，劉念應該一直都有和你保持聯係的吧。”雨珩坐在自己床上，手裏捧著筆記本。
    這句話雨珩並不算說錯，劉念陸陸續續給她寫過電郵，並不頻繁，內容也基本都是生活和學習的近況，完全不牽涉感情。他倒是有提起因為和趙穎的大學同在美國波士頓，所以偶爾這兩人會結伴，能夠在異國他鄉見到熟悉的人，那份感情自然和在國內時不同。
    “算是吧，個把月會有一封郵件，MSN上碰到在線也偶爾會聊幾句。如果我的假設沒錯的話，你和劉念的互動應該更頻繁才對。”歡顏如是答道。
    雨珩無奈地笑了笑，“你沒有假設錯，劉念和我幾乎每天都有互動，可你一定猜不到我們聊得最多的內容是什麼？是你，歡顏，他不敢直接問你過得好不好，他總是拐彎抹角來問我你的近況。所以，我和他能保持如此良好的互動全都是拜你所賜。”
    歡顏一時唯有沉默，她了解雨珩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雨珩並非在埋怨誰，但雨珩心情的黯然她當然可以體會。
    氣氛莫名就有些尷尬起來，最後還是雨珩先行打破沉默，“二哥開始在做購房的準備，你真的要成為我的二嫂了。”
    歡顏心裏一驚，完全沒聽雨西說起過呀，“真的嗎？雨西沒有和我商量過呀？”
    雨珩笑了，“認識二哥這麼多年，他是個啥風格你會不了解？他有什麼事情是會事先和人商量後再做決定的嗎？他呀，一定是要全部準備停當了才會告訴你的，他絕不會讓你為這些事情操心，你隻要安心做你的林太太就好。”
    “可是購房是件大事，好歹要大家討論商量一下。”不知為何，歡顏心裏總覺得有點不踏實。
    “歡顏，不要嫌我多嘴，你真的決定嫁給二哥嗎？你就真的放棄大哥了嗎？這些日子，大哥心裏有多苦，我全都看在眼裏，歡顏，大哥對你的愛絕不少於二哥對你的愛。你不知道，上回在二哥那見到你，回家大哥就找二哥理論，兩人還差點動了手。我從沒見大哥為了什麼事和二哥鬧過不愉快，更別說打架了。歡顏，你現在還有機會去修改當初的決定，你還有機會糾正當初的錯。”雨珩拉住歡顏的手，言辭懇切。
    歡顏越發黯然，雨東對她的好她已經沒有資格做任何回應，既然她選擇了雨西，那她絕不能半途而廢。
    “雨珩，如果我選擇了雨東，現在你一定也會為了雨西來和我說這番話。對你而言，你一定不舍得他們任何一個人難過傷心，因為他倆都是你至親至愛的人，與我也是一樣。”歡顏聲音有些許哽咽，“愛是沒有對和錯的，你信我，我對我自己的選擇有信心。”
    雨珩帶著悲憫的眼光望著她，“歡顏，也許你是真的很愛二哥，至少你不願讓他失望。”
    “不要說我了，還是說說你自己吧。既然你和劉念一直都有互動，那你至少曉得他拿到學位後會不會回國吧，否則你們一個去了，一個又回來了，不是又彼此錯過了嗎？”
    “他說現階段他正在華爾街一家投資公司裏實習，感覺還不錯，如果他願意，留在那裏工作應該沒問題。”
    “哦，那他是打算留在國外了，難道你也這樣這麼打算？你不怕你老媽傷心？”
    “說這個有些早了，我去不去得了還是未知之數，而且劉念和我也僅僅是好友的關係，他是否願意接受我更是無法預測，我隻是想試一下，如果我努力過仍然失敗，至少等我年老回首往事之時我不會有任何遺憾。”
    有一點雨珩沒有說出來，劉念原來是打算回國的，可是一聽說歡顏即將嫁為人婦，他這才改變計劃，決心留在美國。對劉念來說，因為歡顏，上海竟成了他永遠的傷心之城。雨珩偏偏就是癡迷於劉念的執著，在她心目中，這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她隻希望可以在這個男人脆弱孤獨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一起度過人生中的坎坷低穀，哪怕最終都不能牽手，她都是不遺憾不追悔的。
    開車回家的路上，歡顏覺得有必要聯係一下劉念，為了雨珩。
    到家後，歡顏急忙打開電腦，打開MSN，尋找劉念的頭像。頭像是灰色的，顯示他不在線，歡顏看看手表，北京時間晚上十點，也就是美國上午十點，劉念應該在上課或者實習吧。
    歡顏找到劉念的郵件，開始給他寫信：先問對方的近況，接著問他什麼時候畢業，再然後問他畢業後的打算。通篇沒有寒暄，不帶感情，全是問句。
    信剛發出去，一會兒MSN上就彈出了對話框，劉念上線了，發來一堆問號。
    “原來你在線呀？”歡顏加了一個笑臉。
    “怎麼突然想起我來，發過來一堆問題？是因為我每天都祈求上帝，上帝終於良心發現了？”劉念倒是保持一貫的幽默輕鬆。
    歡顏對他的玩笑不予理會，她決心直切主題，雨珩才貌俱佳，人見人愛，劉念沒理由看不到呀，“雨珩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這句話發出後，很久劉念都沒有回複。
    靜默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歡顏差點要邀請對方開始視頻聊天，她要看看劉念此時此刻到底是什麼表情，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在歡顏耐心即將耗完之前，對方回複了一條，“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
    歡顏沒來得及感動，心裏先來了氣，誰和你滄海過呀，劉念你也太混蛋了，你就不會正麵回答問題嗎？
    “接下來你是不是還打算發送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呀。”
    “這個你也知道，你太神了，所以說知劉念者，歡顏也！”
    “滾蛋！”歡顏忍不住爆粗了，她和劉念的相處方式一直都很放鬆很悠哉，所以她也不怕他笑話自己，“少來那套酸不啦嘰的，偶可不吃這套，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你對雨珩有感覺嗎？還是在美國泡到洋妞，樂不思蜀，不想回國了？”
    對方在連續發過來幾個哭的表情後又靜默了。
    歡顏氣得要關MSN，這時對方突然請求了視頻聊天。
    歡顏第一個反應是看看自己的著裝，幸好是冬天，歡顏穿得是很暖和的那種家居服，歡顏用鼠標點下了同意鍵。
    身穿毛衣、戴黑框眼鏡的男子影像出現在視窗中。
    對方向歡顏揮手，一臉燦爛笑容，看著和大學時的劉念沒有很大差別。
    歡顏朝鏡頭狂呲牙，擺出各種搞怪表情。這一刻她發現，隻有在劉念麵前，她才會如此放肆，不顧形象也沒有任何顧忌，劉念甚至比斐斐更像自己的閨蜜。
    對方發過來一個抱抱的表情，歡顏便也對著鏡頭嘟了嘟嘴，表示隔空飛吻。雖一年多沒有見麵聊天，但是彼此間仍是毫無隔閡和陌生，一如從前。
    見到歡顏的那一瞬，劉念的心跳都幾乎要停止了，他苦苦思念、求之不得的女孩今天主動聯係自己，雖然是為了雨珩，他仍是欣喜若狂，而且還答應和他視頻聊天，可以讓他親眼見到那張魂牽夢縈的笑臉，他實在太幸福了。歡顏瘦了，眼神卻還是清澈溫柔，她穿一套HELLOKITTY的棉質家居服，那麼可愛，仿佛一個鄰家妹妹，觸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
    劉念深深知道，歡顏對他隻有同學之誼，若想和歡顏始終保持良好的互動關係，他唯有守住自己的位置，任何向前一步的試探都會將歡顏嚇走，永不再回來。
    “雨珩計劃來美國讀書，你覺得如何？”由於音頻聽上去聲音太過遙遠，歡迎還是選擇了打字。
    “美國歡迎你！”
    “你少來這些廢話，說正經的。”
    “雨珩若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即刻變身成為她的召喚獸，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追求雨珩的男生多如牛毛，她卻對你另眼相加，你不感動嗎？”
    “當然感動，涕淚橫流，誠惶誠恐。”
    “多日未見，劉兄的文字功底大有長進，歡顏佩服。”
    “謬讚謬讚，小生惶恐，自當愈加努力，發憤圖強。”
    說了半天，還是廢話，劉念就是不正麵回答歡顏的提問。其實，歡顏心裏已經明白，劉念對雨珩恐怕隻有兄妹之間的愛護之情，卻沒有男女之間彼此相悅的感情。雨珩的初戀看來真的是要悲劇收場了。
    歡顏不再在雨珩的問題上過多糾纏，“最近有見過阿穎嗎？她一切都還好嗎？”
    “上周剛一起吃過一頓晚餐，她正被一個老外狂追求，估計快淪陷了。”
    “好呀，以後有混血寶寶可以玩，超開心。見到阿穎代我問候一聲。”
    “小生從命，一定將你的問候帶到。”
    “那我下線了，以後再聊。”
    “且慢！”
    “還有事？”
    “你希望我回國嗎？還有你近期會來美國嗎？度假？或者度蜜月？”打出度蜜月這三個字，劉念的手都在顫抖。他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對歡顏如此念念不忘？論長相，雨珩的美更精致；論才學，如今哈佛的同學隨便抓一個就是才高八鬥的主；可是，她們都不是歡顏。他比誰都希望自己可以在這個遠離上海、遠離歡顏的地方重新定位自己的感情，重新找到感情的歸宿，可是，他從未見到成功的希望，至少現在還沒有看到。
    “應該會來吧，目前沒有具體計劃。還有，我愛祖國，我也希望所有國人，尤其是象你這樣的精英可以回國報效祖國。”
    “你走，我不送你；你來，再大風再大雨，我來接你。”
    歡顏對著屏幕無聲地微笑，在屏幕上送出一個GOODBYEKISS後，歡顏關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