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來幫忙擺桌子，馬上就吃晚飯啦！”林媽媽從廚房探出頭。
    雨西和歡顏同時站起身，彼此間默契地一笑，一起上廚房去幫手。林媽媽見他倆一個準備餐具，一個擺放桌椅，真是心中大慰。心中暗想，若是雨東也快點找到這樣的好女孩，該有多好，時間若趕得巧，還可以兄弟倆一起辦婚禮呢！
    一家四口邊吃晚飯邊談論一些當下的時事，場麵溫馨，其樂融融。
    大家正吃得開心，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這時候誰會來呀？”
    林媽媽覺得好生奇怪，剛想起身去開門，雨珩已經快步衝到大門處把門打開，門口站著的是風塵仆仆，一臉倦容的雨東。
    “小東，不是說下周一才回來的嗎？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你呀，回來也不先打個電話，早知道你要回家，我們就等你一起吃飯了。”林媽媽一邊心疼一邊埋怨。
    “我連著兩晚加班，終於把事情趕在今天做完了。”雨東把行李一扔，隨手拉鬆了係在脖子上的領帶，“老媽，我快餓死了，有啥好吃的嗎？”
    從見到雨東的第一眼，歡顏的心就開始隱隱作痛，這才幾個月沒見到他而已，雨東怎麼就象換了個人一樣。頭發剪了個板寸也就算了，身形怎麼變得如此瘦削，一米八五的個頭，看著就跟竹竿似得，臉也瘦去一整圈，更顯得眼睛又黑又大，卻暗淡無神。
    歡顏從廚房的電飯煲裏盛了一碗飯，默默放在雨東麵前，剛想坐回自己的座位，不料想被雨東一把握住了手腕。
    “喲，歡顏妹妹手腕上怎麼沒戴媽送的鐲子呢？”雨東做大驚小怪狀。
    歡顏看到雨西忍耐地蹙了蹙眉頭，忙將自己的手腕抽回來，“那個鐲子太貴重，我放在家裏，從來沒戴過。”
    “原來沒戴過呀。”雨東輕輕複述著，拿起碗筷開始專心吃飯。
    歡顏在心中歎氣，多少愧疚她無從開口，就讓雨東恨她吧，時間終會帶走一切傷痛。
    這頓飯最後是在林媽媽絮叨雨東這樣那樣中結束，歡顏本想去洗碗，林媽媽說什麼也不讓，歡顏也隻有作罷。
    飯後，兄弟倆照例是要看看新聞，尤其是財經新聞，雨珩和歡顏則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最近熱播的日劇，歡顏喜歡竹野內豐，而雨珩喜歡木村拓哉多些。
    “你倆討論什麼呀？這麼熱烈。”不知何時雨東坐了過來。
    “我覺得木村拓哉又帥又瀟灑，歡顏偏說竹野內豐內斂俊秀，大哥，你倒是說說看，在你們男人眼裏，誰更帥？”雨珩歪著頭問。
    “照我說呀這兩個都不行，不夠帥。”雨東一臉認真。
    “喲，大哥也對日劇有興趣嗎？那大哥喜歡誰？是不是反町隆史？”
    “反町隆史還是正町隆史的我都不感興趣，我覺得最帥的人當然是你大哥我啦！”
    “去你的，一邊臭美去，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自戀狂人。”雨珩直朝雨東齜牙。
    歡顏雖不發一言，但她無法忽略雨東牢牢鎖定她的目光，雨東口中雖說著無聊搞笑的話，可眼中卻毫無一絲喜樂，隻有無邊的黯然。
    太壓抑了，歡顏不認為自己能夠駕馭這種微妙的關係，她寧願逃開，“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趕公交車回家，我先告辭了。”
    還沒等雨西說話，雨東已經朝著雨西一伸手，“小西，借你車鑰匙一用，我送歡顏回家，你不反對吧。”
    雨東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雨西也不好再說什麼，掏出車鑰匙扔給雨東，“你不是說你一直在加班嗎，開車小心些。”
    “你放心就是，不會把你媳婦拐跑的。”雨東的話裏聽不出一絲玩笑，反充滿了苦澀。
    歡顏向大家道別，雨西深深望著她，她低聲說：“到家我給你電話。”
    聽歡顏這麼說，雨西才戀戀不舍收回目光，扯了絲笑意，“路上小心。”
    雨東默默開著車，車速並不快，但很快歡顏就發現這並非是開往她家的路線。
    “雨東，這條路對嗎？別開錯了吧。”歡顏小心翼翼地問。
    雨東毫無回應，仍是一個勁地往前開，歡顏隻覺得路上的景色越來越陌生，路上的車也越來越少，似乎雨東是在往郊外開去。
    歡顏不再詢問，她心中全然明白，該來的總是會來，她不可能逃避雨東一輩子，如果她真的嫁給雨西，她更是會和雨東做一輩子的家人，她始終還欠雨東一個解釋、一個交代。
    雨東終於在一條斷頭路的盡頭停下車，不發一言下了車，斜倚在車身上很熟練地點起一根香煙。歡顏默默看著雨東的一舉一動，心痛越發不可收拾，都是她的錯，她隻考慮到雨西的感受，卻完全忽略了雨東，一任雨東獨自在傷痛中掙紮。歡顏在心中痛恨鄙視自己，她怎能如此自私，她怎能如此傷害雨東而不自知。
    歡顏站到雨東身前，取下他口中的香煙在地上碾熄，柔聲說：“抽煙對身體不好，能少抽還是少抽些吧。”
    “你還關心我的身體嗎？”雨東不帶溫度不帶表情的聲音，卻更讓歡顏心痛如絞。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讓你這麼傷心，都是我的錯。”話才出口，歡顏就覺得怎麼如此熟悉，時光閃回到一年多前，原來彼此間有過近乎同樣的對話。
    雨東用手抬起歡顏的下巴，不讓歡顏的視線有任何逃避的可能，“歡顏，你真的愛他嗎？你確認沒有搞錯自己的心意嗎？”
    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不可抑止地從歡顏眼中滾落下來，如何回答才好，其實任何回答都是痛，此生都無法磨滅的痛呀。歡顏本能地就想逃避，她性格中的鴕鳥氣質又開始發揮作用。
    “雨東，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用情若此，我隻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我真的不夠好。”
    “回答我，你真的愛林雨西嗎？”雨東手上的力氣一點點加重，語氣也越發凶狠，“歡顏，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好嗎？你明明白白告訴我一次，你愛的人究竟是誰？你放心，我今天得到了答案，今後我再也不會問你這個問題。”
    聽到雨西的名字，歡顏心底浮現出那雙清冽卻深情的眼眸，逐漸清晰，耳邊也似乎回響起雨西的話語，無論你身處何方，我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歡顏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一塊浮木般，她將自己所有的思維和理智都集中在林雨西這三個字中，似乎這三個平平常常的字可以給予她無窮勇氣。
    歡顏停止了飲泣，她努力張大雙眼，清晰且堅定地回答道：“是的，我愛林雨西，我很確認自己的心意。”
    雨東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他的嘴角都在抽搐，他咬緊牙關才不讓自己心中的淚湧入眼中。他深愛的女子，在這一刻明明白白告訴他，她愛的不是自己，她愛的是自己的親弟弟，所有的痛和絕望一時間蔓延了全身，他竟是全身僵直無法移動分毫。
    彼此就這樣四目相對許久，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凍結住了。也許隻有幾分鍾而已，也許是一個世紀之久，雨東才緩緩放下緊緊握住歡顏下巴的手，啞聲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家。”他的聲音如此空洞，仿若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的一般。
    再次回到車上，車裏的氣氛愈見壓抑難堪，歡顏覺得連呼吸都變得非常困難，她搖下車窗並隨手打開車上的收音機。
    “記得我們有約，約在風雪另一邊，所有的心都睡著，還有我們迎向藍天。記得我們有約，約在日出那一天，就在深夜的終點以愛相見。”葉歡磁性又感性的歌聲回蕩在車中。
    車身突然出現大幅的晃動，車子走起S形，雨東的情緒原本已瀕臨崩潰，聽到如此的歌詞，太諷刺了，這一刻，他真的是萬念俱灰，就讓生命在這一刻終止吧。
    “雨東，你若心灰至此，我不會讓你一人孤單。”歡顏輕輕的一句話點醒了他。是啊，就算他可以遺棄自己的生命，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毀滅另一個人的生命，那個人還是他今生今世最無法割舍的一個。
    車後傳來一陣急促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原來他已經將車身一半都切入右邊的車道，而那根車道上原本有車。雨東連忙把車身拉回自己車道，驚出一身冷汗。右後那輛車呼嘯著從車旁擦身而過，那輛車的司機還搖下車窗，大聲咒罵了一句：“會開車伐，戇大！”
    “對不起，嚇到你了。”雨東是真心道歉。
    “雨東，我們永遠都不要向對方說抱歉，好嗎？”
    “好，我答應你。你永遠都不需要向我說抱歉。”雨東暗自在心中下了決心，無論歡顏將來嫁給誰，他都會竭盡全力讓她遠離傷害，讓她幸福快樂。
    等歡顏到家，夜已經很深了，歡顏草草洗漱後就鑽入被窩。她下車前雨東低著頭緊緊拉住她的手臂，很久很久，不肯放手，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卻真真切切表達了那麼深的痛和不舍，一想到此，她的淚意就一陣陣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