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坐在沙發上，手捧一杯白水，一味低著頭，心中卻是思潮起伏。
    那個美麗妖嬈的女子喚他東東，他和她在同一所學校學習，去同一家公司實習，目前還居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這林林總總，仿佛都在表明一件事情，他倆之間的關係絕對不單純。
    相見爭如不見，原來就是這樣呀。
    而雨東，早就悄悄站在了歡顏的身後，默默地注視著她，她的側影非常精致，長長的睫毛，筆挺的鼻梁，還有小巧的下巴，無一處不打動他，無一處不讓他心中莫名悸動。
    在美國的每一天，隻能對著她的相片默默在心裏描畫她的樣子，而此刻，心愛的女孩就坐在離他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他一伸手就可以緊緊擁抱住她，就可以向她傾訴他多年來的思念和眷戀。他的掌心還存留著剛才緊握住她小手的溫度，他的鼻尖還保留著剛才擁住她時她發梢的馨香。
    他隻要再往前一步。
    然而，他腦中陡然閃出一雙眼睛，一雙充滿懇求的眼睛，“林雨東，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大哥，也一直都是我的精神偶像。可是，隻有她，我絕不會放手，今生今世，我要定了她。”雨西斬釘截鐵的話仿佛就在他的耳邊炸響。
    雨西愛著歡顏，還在孩提時，雨西已經認定了歡顏。那時候，雨東還不止一次笑話過弟弟，說他不過就是一個小孩子家懂個啥。殊不知，在感情上，弟弟的情商和認知遠遠超過自己，當雨東發現自己心裏已經無法抹去歡顏的身影時，雨西早向自己下了戰書。
    那是他倆大學高考結束的暑假，他倆都報考了清華，隻是專業不同，也都被清華錄取了。
    雨東記得好清楚，那天北京的天氣糟透了，大雨傾盆。他正在屋子裏看書，看到雨西拿著一封信慢慢踱進來，將那封清華的錄取通知書放到了自己眼前。
    “林雨東，看來我們又要做同學了。”
    “那不是正好，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麼，我倆好好在清華大幹一場，闖出一點名堂來，多酷。”
    “林雨東，你有喜歡的女生嗎？”林雨西問得那叫一個直白。
    “你搞什麼？老爸老媽可從來沒允許我們早戀，你都亂想啥呀？”
    “有還是沒有？”雨西固執地問。
    “沒有，當然沒有。難道你有？”
    “我當然有，我喜歡的人從來都是沈歡顏。”
    本來雨東一直以為弟弟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直到雨西說出這句話，雨東才發現，原來弟弟是在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歡顏，她不是我們的妹妹嗎？”
    “如果你把歡顏當妹妹，和小珩一樣，那是最好。”
    雨東心頭一震，發現自己原來不是那麼肯定，歡顏在自己的心中，真的就是小妹妹嗎？
    “我喜歡歡顏，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你怎麼確認歡顏也會喜歡你呢？我的記憶中，她看到你可是很害怕很疏遠的。你就對自己這麼自信，萬一歡顏愛的是其他人呢？你怎麼辦？”不知為何，雨東完全不想看到雨西信心滿滿的樣子，他就是想打擊雨西的氣焰。
    “這個你不要為我操心，我會讓歡顏愛上我的，無論我有多少競爭對手，我都會守在她的身邊，絕不放手。”雨西注視著雨東，神情認真堅毅，“哪怕我的競爭對手是你。”
    雨東剛想回答，我倆怎麼會是競爭對手，話到嘴邊卻吐出不一樣的話來，“歡顏還是小孩子，你也尚未成人，現在討論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早了。”
    “對我而言，早晚都是一樣，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那萬一長大後歡顏愛的不是你呢？你別忘了，她在上海，你在北京！”
    “她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會等她慢慢長大，等她大學畢業後就娶她。林雨東，其他人也就算了，我隻希望我們兩兄弟不會因為她而心生嫌隙。”
    “公平競爭，如何？”林雨東站起身來，寸步不讓，“如果上天注定讓我們兄弟倆愛上同一個女孩，那我們就公平競爭咯。決定權既不在你也不在我，應該交給歡顏吧。”
    雨西沒有接話，隻是看了雨東一眼後，便走了出去。
    那天的雨真是下得很大，雨東記得好清楚，雨西走後，他的心裏亂成一團，竟忘了帶上傘就衝入雨中，傻傻走了好久。後來還是雨珩在回家的路上發現了他，忙把他拉到傘下，兩人靠著一把小傘衝回家，不僅自己被完全淋濕，還害得雨珩全身都淋濕了。
    而同樣內容的對話在他倆在美國求學時又重複過一次，隻是那一次的火藥味更濃，彼此的立場更不容自己有半分後退。
    老實說，雨西從小到大不曾認過輸，也不曾向自己請求過幫助，唯有那一次對話，雨西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懇求，“我們是可以將選擇權交給歡顏，但是，善良如歡顏，你以為她會舍得讓你我之間任何一個人傷心難過嗎？你怎忍心看她心碎的樣子。”
    “那照你的意思，不如我倆全都保持沉默，等歡顏來向你或者我表白，你覺得這可能嗎？你就不擔心，歡顏被她大學裏的那幫男生給追跑了。”
    “那幫毛頭小子，我還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也好，等歡顏大四了，我們就將決定權交給她，無論她選擇誰，另一人必須無條件退出。”
    “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兄弟二人互相擊掌，熊熊鬥誌燃燒在彼此的胸中，也燃燒在彼此的眼中。
    “東東，幫我拉一下裙子的拉鏈吧。”夏晴慵懶的聲音打斷了雨東的回憶。
    聽到這聲呼喚，歡顏驀地抬起頭來，正看到從二樓款款而下的夏晴。
    她脫去了飛機上穿的t恤和短褲，換了一條藕色的真絲小禮服，比原先更多出幾分女性的嫵媚來。
    隻見夏晴轉過身，將背對著雨東，雨東很熟稔地幫她拉好了禮服背後長長的拉鏈，彼此如此默契，如此親昵。
    歡顏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隻覺得心中一陣一陣絞痛。
    “歡顏妹妹還在啊，早知道就請歡顏幫忙，不用麻煩你了喏。”夏晴一屁股坐到歡顏身邊，“終於收拾好了，不知道這裏附近有沒有超市，我還要去買點生活用品。”
    歡顏巴不得即刻消失，忙說：“超市有的呀，出小區左拐就有。夏姐姐要買什麼，寫張清單給我，我去買好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單子我倒是已經列好了，隻是麻煩歡顏妹妹跑腿不太好吧。”
    “沒關係的，我是來幫忙的，結果什麼忙都沒幫上，跑跑腿也是應該的，再說了，到上海，我可是地主，總比你們熟悉周邊環境吧。”歡顏看著夏晴那張笑容滿麵的臉，心中有說不去的討厭，隻想趕快離開才好。
    “我陪歡顏一起去，正好也可以熟悉一下周邊的生活設施。”雨東不由分說，拉起歡顏的手就往外走。
    歡顏本想掙脫，卻被雨東緊緊握住了手腕，她試了幾下都沒有成功。
    一直出了小區大門，歡顏忍無可忍，低聲斥道：“林雨東，你放開我。”
    林雨東充耳不聞，卻放緩了腳步，“歡顏，你不要誤會我和夏晴的關係，我們真的隻是同學，夏晴她是洋妞的做派，我知道你一定不習慣。我隻要你知道，我和她之間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歡顏也停了下來，深深呼吸一下，“你認為我會如何想象你和她之間的關係呢？其實，你和夏姐姐是同學關係也好，是其他關係也好，你並沒有必要向我解釋的，我也不感興趣。”
    說完，歡顏再不看他，隻是低頭踢著路上的小石子。
    “歡顏，我知道你不開心，別忘了，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心思我當然明白。”
    “是嗎？你就這樣自信？那你告訴我，我現在在想些什麼？”
    “你在想為什麼我會和夏晴一起來上海實習，對吧。你聽我把事情說完整，好不好？”
    “錯！我在想，如果來上海實習的是雨西，他身邊一定不會出現夏晴或者冬晴。”
    說完這句，歡顏自己都嚇到了，雨西，這一刻，自己想的的人竟然是雨西。
    雨東頹然放開了歡顏的手腕，他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也對，或者說你更希望看到的人是雨西而不是我。”
    “不是的，我想見到的人隻有你。”這句話，歡顏在心裏默默地說，然而女孩子的驕傲和矜持，讓她無法將心底的話大聲說出來。
    一直到從超市買好東西回去，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歡顏幾次想打破沉默彌補一下剛才那句話帶給雨東的不快，可是一想到雨東給夏晴拉拉鏈時的默契一幕，她就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人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都親眼看到了，還需要什麼解釋和說明呢。
    就算雨東心裏有她，她也覺得不純粹了，在歡顏的心裏，愛應該就像雨西表現得那樣，我的眼中隻有你。愛人的眼中，原本就是摻不得一粒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