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童年往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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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北京一月的冬天呀,歡顏本就是個半個旱鴨子,再加上厚厚的羽絨服,她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水迅速淹沒了。
在岸邊玩耍的孩子全都被這一幕嚇呆了,幾個膽小的早已經驚聲尖叫起來,雨珩更是被嚇得大哭。
雨東第一個反應過來,幾乎是瞬間就脫去外套跳入水中,努力想去拉住正在下沉的歡顏的手臂。
雨西呆呆站在岸邊,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雙手。
他究竟做了什麼!
“還不快來幫忙!”水中傳來雨東急切卻微弱的呼喊,“快叫人來救人呀!”
畢竟是寒冬臘月呀,水溫冰冷徹骨,即便平日裏雨東是遊泳高手,可是在如此冰冷的湖水中,自保尚且困難,還要救人,這談何容易。
雨西終於清醒過來,他對妹妹大喊:“小珩,快回家拿幾根竹竿,順便把所有的大人都叫過來。”
雨珩邊哭喊著邊飛奔回家,“快來人呀!歡顏落水啦!大家快來救命呀!”
好在那會子正是周日的傍晚,大人們都在家裏準備晚餐,聽到雨珩和其他孩子淒厲的叫聲,紛紛帶著工具趕到水邊。
經過一番努力,雨西也和兩位叔叔一起下水拉起人牆,才將雨東和歡顏連拉帶拽救上岸來。
待到上岸,歡顏已經被徹底凍僵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毫無生氣。無論大夥怎麼呼喊她的名字,她都毫無反應。
這一刻,雨西恨不能立時死去才好,直到這一刻,雨西才認識到自己闖了一個多麼大的禍。
歡顏連續發了三天的高燒,神智也是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偶爾睜開雙眼,她仿佛總能看到一個身影直直地跪在她的床頭,她很想看清楚他的樣貌,可是劇烈的頭痛和無比的倦怠總是讓她又迅速墮入半昏迷中。
歡顏病了幾天,雨西就在她床前跪了幾天,任誰拉他他都不肯起來。
原本還想狠狠揍他一頓的林爸爸都無法再下得去手,隻好恨恨地說:“看你做的好事。”
雨東也病倒了,好在他身體素質一直不錯,在床上躺了兩天就基本恢複了。
他嚐試著去勸弟弟,“小西,你就是跪死在這裏也幫不了歡顏。你還是趕緊起來,有什麼事情也好一起幫幫忙。”
雨西轉頭看向雨東,眼眸中充滿了血絲,眼神卻無比堅定,“林雨東,我這條命就是歡顏的,我將自己的一輩子都賠給歡顏。”
雨東從未見弟弟用這麼鄭重這麼嚴肅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他被雨西的語氣和表情鎮住了。畢竟那時候雨東也不過就是個剛上初中的孩子,對感情的事情他又一向晚熟,他完全沒有掂量出雨西言語背後的深刻含義。
歡顏落水後的第四天,林家見歡顏已經基本恢複過來,才給沈爸爸工作的項目組打了電話。沈爸爸得知後立刻趕了過來,見到的是臉色仍然蒼白,但精神頭還不錯的女兒。
林家夫妻反複道歉,沈爸爸也不好對老同學多說埋怨的話,加上自己確實在歡顏身上用的時間太少,對女兒也是滿腹愧疚,於是買好連夜的火車票就要帶歡顏回上海。
“再讓孩子休息多幾天吧,孩子被凍得不輕,再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隻怕會累壞她。我們已經把歡顏當自家女兒一樣看,要不這個年就讓她在我家過吧,過完年我親自送歡顏回上海。”林爸爸急忙攔阻。
“沈叔叔,就讓歡顏妹妹多留幾天吧。你放心,我拿自己這條命賠給歡顏妹妹。”雨西雖然內心非常害怕,平日裏也少言寡語,但他卻絕不是膽小怕事不敢擔當的個性。
“小孩子家,胡說什麼。看你這次闖的禍,若是歡顏妹妹有點什麼,拿你命去賠都沒用。”林爸爸看到這個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就這樣,歡顏第一次在北京過的春節,也是打這次事故之後,雨西幾乎寸步不離歡顏左右。
歡顏無數次向雨西強調自己壓根不生氣了,更不會從此和他絕交,可是雨西隻是拿一雙大大的眼睛注視著她,他的眼神專注、認真、不容置疑,他沉默而又固執地陪伴在歡顏身邊。
哪怕歡顏回到上海,兩個人分隔兩地,雨西也會定期給歡顏寫信,大多數時候信裏並沒有太多文字,隻是簡單的問候,或者推薦一些書籍、詩詞。
而這樣的陪伴和堅持,已經整整持續了十四年,即便雨西這兩年遠在美國波士頓的MIT,他ICQ的頭像永遠會在歡顏上線時保持著在線的狀態。
聽完這個故事,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錢斐斐第一個打破沉默,“好讓人感動喲!阿顏,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心動嗎?如果有這麼優秀的男孩子對我這樣,別說堅持十多年,哪怕隻堅持2、3年,我想想都覺得好幸福呢。”
歡顏也是第一次讓自己這麼清晰地去回憶那件往事,她發現,原來自己把每個細節都記得如此完整,她還以為自己早就模糊了那份記憶呢。
聽到斐斐的感慨,歡顏猛然醒悟過來,她一直以為雨西如此對自己是因為愧疚和本性中的固執,原來,雨西傾注在自己身上的滿滿全都是愛呀!
“就是就是,歡顏,他啥時候對你表白的呀?你倆早就有約定了,是嗎?”
“所以,其他男生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是吧?難怪劉念追你追了那麼久都毫無進展。”
女孩子們紛紛感慨起來,更是追著歡顏刨根問底。
“沒有表白,真的,你們信我,我倆連手都沒有牽過,你們想多了。”
說完,歡顏想起剛才,雨西當著Vivian的麵就牽過她的手,她的臉忍不住悄悄紅了。
“好了好了,姑娘們,各自回去睡覺吧,今天的八卦懇談會到此結束,我們讓歡顏一個人好好回味回味。”還是孫慧這個大嗓門管用,終於把其他寢室的女孩都趕了回去。
平日在寢室裏,錢斐斐和歡顏的私交最好,她也最了解歡顏的性情。
“阿顏,說實話,現在這個社會,長情又負責、有擔當的男生幾乎是稀有動物了,不要讓幸福從身邊溜走了。”斐斐握著歡顏的手,認真地說道,“你那麼聰明,這道理自然懂。”
熄燈號響起,屋子裏一片黑暗,道過晚安,大家都睡下了。
歡顏卻無法安睡,她的腦中始終徘徊著雨西那雙清冷卻閃閃發亮的眼眸,還有她始終不肯承認始終都在逃避的事實,雨西愛她,而且愛了她那麼久。
她將如何回應這樣一份深厚濃烈的愛呢?
她討厭雨西嗎?好像不是的。
她厭倦雨西嗎?好像也不是的。
那麼,她願意接受這份愛嗎?答案卻不是肯定的。
她的心裏,漸漸浮起另一個人的名字,他有一張和雨西幾乎沒有區別的臉龐,卻有著雨西身上沒有的溫暖氣息和陽光笑容,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林雨東。
或許在內心深處,歡顏一直在期待在盼望的,其實是雨東的表白吧。
而雨東對待歡顏,始終都更像一個大哥哥。
猶記得高二升高三那年的暑假,雨東作為清華大學的交換生獲得了去美國斯坦福大學繼續深造的機會,假期裏正好是一段出發前的休整期,雨東來到上海,說是應沈爸爸的邀請來幫歡顏補習第二年高考的功課,尤其是數學和英語。
那時,歡顏和雨東都不再是不懂事的毛孩子了。
一個正處在十六歲的花季,臉上褪去了小女孩的懵懂和天真,長大成為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的美少女;一個則是20歲出頭的帥小夥,劍眉朗目,器宇不凡。
其實,自從落水事件後,歡顏再沒有機會去林家小住過。
也許是沈爸爸心有餘悸,不敢再讓女兒離開自己的身邊;也許是因為上學讀書的壓力越來越大,也沒有大塊的閑暇時間供歡顏自由支配。
總而言之,這些年來,雖然歡顏一直和雨西、雨東有著書信往來,但彼此間見麵的次數其實並不很多。大多數時候都是林家回上海看望老人,會到沈家小坐一會,兩家人才坐到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所以,當雨東以補習功課的名義住到沈家,離開上一次見麵,歡顏已經足足有三年沒見過這兩兄弟了。
那年暑假,雖然歡顏每天都埋首作業和習題中,卻也是歡顏印象中覺得最快樂最充實的一個暑假,因為,雨東在她身邊,輔導她功課,給予她信心。
雖然雨東從未曾對歡顏說過一句超出友誼的話,甚至連一點點暗示都沒有,但是,女性的直覺告訴歡顏,雨東是在乎她的。雨東望著她時的眼神,充滿了寵愛和欣賞,濃的都快要從眼中滴出來。
如果不是後來一件小事,歡顏幾乎可以認定雨東是愛自己的。
這樣胡思亂想了好久,歡顏終於抵擋不住周公的召喚,慢慢進入了夢鄉。
夢中,有兩雙眼睛反複地出現,不同表情的兩雙眼睛,眼中卻有著同樣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