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高聳入雲的巔峰，穿透了天際，停在了離天最近的地方。皚皚白雪掩不住亙古而來的滄桑。
    峰顛之上，是一片冰晶玉潔的世界。在這最頂端，不是珍寶，也不是奇石，而是一座規模龐大的禪院。
    禪院建於這世界之巔峰，如此磅礡，如此恢宏。這是怎樣完成的不可達到的極點？無人知曉。它像是隨著這世界一道誕生。
    禪院裏回蕩著悠長而渺遠的誦念咒文之聲。清亮並著古老的鍾鳴如同從上古傳來，飄忽不定卻不絕於耳。
    高大的圍牆鎖不住這一刻也不停息的咒文與鍾響之聲。向著四周，沿著山麓傾瀉而下，逐漸被滿地蓬鬆的白雪吸收，恰時停在了雲層之上。
    無法到達，無法豈及，無法超越，這就是極點。
    禪院裏並不是空無一人，一牆之隔，如是春冬之分。雖然外麵是無際的冰雪，牆院內卻有植物生長。
    雖然咒文之聲一刻不停，卻還有零星的人影走動。雖說是禪院，但這裏的人都是留著頭發的。若不是漆黑如墨，就是極為淺淡之色。
    這些人大多都是青年樣貌，很少有老者。或者說，很少有相貌顯老的人。他們神態安詳平和，不管與誰相遇，都微笑示人。看上去很是溫暖人心。
    遺憾的是，那溫暖並未進入眼底，笑意並未融入心間。眼眸深處，說好了就是平靜與淡然，直白點，就是冰冷。。。
    行走間的人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一條幽徑深處的小房。不多時，房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老者。
    但凡看見老者的人都微微屈身，以表恭敬，臉上也多了一絲敬意。老者微微點頭，便踏上另一條小路，向著不知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不斷地有人向老者點頭示意，老人略做回應便不停留地向目標走去。
    良久，穿過了大半個禪院，老者來到了一處邊緣地帶，這裏是禪院的一處角落，沒有圍牆，也沒有多餘的建築，隻在小路盡頭有一座簡陋的木屋，木屋的另一邊便是不著邊際的蒼天。
    老人走近小木屋，敲了敲門。雖然知道裏麵的人不會有什麼回應，但還是等了等，才推門進去。
    這並不簡簡單單的隻是一個木屋，推開門便是另一個世界！
    外麵看來，木屋的另一邊還有部分地界，裏麵卻沒有任何空間。一線之隔，便是隻剩下天空的天空。
    沒有屋頂，沒有四壁，若是探頭回看，就連連著門的牆也是不存在的。隻有虛空一片。
    隻是在抬頭時，目力能所及的盡頭，有一座不大不小的亭子。沒有連接，沒有支點，就那麼靜靜的漂浮著。
    老者麵對不能視及的腳底，卻毫不停留，直直的一腳踩上了天！並沒有預想中可以立在看不見的支點上，老人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掉去。
    老者臉上卻波瀾不驚，控製著身體的正直，下落了一長段了距離，長的看不見被打開的門。驀然停了下來，像是腳踩無形的階梯，一步一步，淡然地向亭子走上去。
    本應該離得更遠的亭子，此時已不及剛才的距離三分之一。浩蕩天宇，隻有那青衣老者一人從容漫步其間。
    老人不疾不徐的來到平台的邊緣，踏了上去，再前幾步，便是亭子。
    這是世間萬物可以達到的最高點，上麵就是幽黑深邃的天外之所，漩渦一般，不能直視；下方則是凡間天宇，點綴的是顆顆晶亮的繁星。
    這繁星盡頭，就是那繁華人世。據說在這裏可觀運勢，審紅塵！但真正能看得清的，恐怕也就那一人了吧。老者如是想到。
    收回思緒，看向了亭內。無他物，隻有石桌一台，木椅兩架，以及青燈一盞。除了這些，就隻有背對來人，坐在亭延的一人了，還有他手中並未吹奏的長笛一支。
    坐在亭邊的人有著一頭銀白似雪的長發，直拖到地上，鋪了身後身旁一塊地兒，還有的漫過亭延，垂向了不為人知的一麵世界。
    那人的身影一動不動，看不清樣貌，隻是安靜地坐著，不讓人感到任何情緒。
    老人不發一語，同那人一齊沉默，隻是略略低頭，看向了亭內石桌上的青燈。
    時間漸漸的溜走，兩人都靜悄悄的。忽然間，銀發人歪了歪頭，微微回過臉，但不露相貌。
    “玄？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清亮的聲音徐徐響起似那禪院裏的鍾鳴，聞者心下一片舒暢。
    那名為“玄”老人這才開口回道：“不想擾了天運子的清淨，故在此略等一二，並不礙事。”聲音有著老人特有的滄桑，卻仍然中氣十足。
    “是嗎？那真是有心了……”銀發人再次開口，聲音卻忽然變得虛忽縹緲，像是比那亙古的鍾聲從更加古老的時代傳來，每一字都振動心神。不過這樣的聲音隻是前麵的幾字，很快便恢複了清亮如鍾鳴。
    玄老人恍了一下神，明白這是天運子長時間的無交流而造成的。因為太高的修為，天運子的聲音，或者說整個人都返璞歸真，那是這世上最純正的“聲音”，超脫於這個世界之外。
    一般修為的修士根本無法與這樣的聲音交流，就算是玄老人也不能保證。但他並不認為自己的修為是這個人世間最高的。奇峰上禪院中的人雖然都不普通，可這些人的力量並不一定強大，個別還是不能修行的凡人。隻因他們的特殊，所以來此。
    幸而天運子與他們對話時都壓製著聲音，以現在這個樣子示人。
    “不知天運子叫老人前來是否有事相告？”玄老詢問。
    銀發人重新轉向了前方，並不答話。老人也就重新沉默著守在一旁。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像是剛剛聽到老人的話，銀發人點了點頭。
    “嗯……是有一些事情……”什麼事情卻並未說明。
    玄老等了會，接下問道：“不知是何事需要我知曉？”
    這次並沒有讓老人等太久，剛剛說完，銀發人便站了起來，清亮的聲音傳來
    “吾輩……下去看看”
    說著，那人便隻帶了一笛子，縱身躍下亭延，投向下方的繁星一片片。
    老人還未反應過來，便隻看見那頭長長銀發在空中打了個卷兒，流蘇一般，像是與相伴不知多少歲月的亭子告別，就跟隨主人而去，毫不留戀。
    “天運大人！”玄老驚呼著上前，卻被無形的屏障阻擋，反推了回來。
    老人掉下了平台，外界小木屋的開啟的們不知何時已在老人的身後，瞬間便被退出木門。
    玄老最後一刻看見的木門中的情景，存在那方無數歲月的小亭，隨著亭中人的離去，破碎成塊塊青石，跟著那陪伴多年自己的人而去。
    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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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色水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