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忘卻之森  第三章 相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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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思念能有多深?是否真的存在那種默默守護的決心?麵對一個將自己遺忘的人那種痛苦到底有多少人能夠明白?這些問題,宋南安從來不知道,他也從來沒有想過。
    他的人生,在遇到陸昀天之前,是按部就班的一直平穩的的延續著。他或許身世可憐,但至少還有一個慈祥的院長,還有一處棲身之所。他的職業或許讓他受了很多委屈,但至少還有一個人沉默的守護在他的身後。他曾經經曆過很多痛苦的事情,但至少他還有選擇遺忘的權力。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其實,真正痛苦的卻是另一個人。
    一個人,要背負兩個人的痛苦,那麼多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一個人,每天活在緊張之中,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那種孤寂到底有多麼絕望?一個人,心裏明明已經千瘡百孔,卻還要堅毅的站在所有人的麵前,露出無所畏懼的表情,那種所謂的堅強和冰冷,到底是經曆了多少的苦痛才能練就?
    宋南安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他一直覺得是陸昀天利用了他,是那個男人背叛了他,也是那個男人將自己拖入了無底的深淵。可是,宋南安看著麵前相冊上的照片,他才終於明白,真正絕望和無助的人,其實從始至終都隻有陸昀天一個人而已。
    將自己最喜歡的人扔在孤兒院的門口,親手斬斷和那個人之間所有的聯係,對於當年的陸昀天來說,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整整二十年,時刻注視著那個人的成長,卻隻能用別人的身份來關心他,甚至到了最後也隻是換來對方的責問,這種徹骨寒心的傷痛,宋南安不敢想象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挺過來的。
    猛然之間,宋南安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以前他沒有看清楚的事情現在卻無比清晰的呈現在他的眼前,那個男人的音容笑貌,那個男人的背影……對了,背影,他總是看見他的背影。因為,陸昀天總是擋在他的身前保護著他不受到傷害。
    記憶變得真實,宋南安仿佛感覺到有炙熱的鮮血灑在自己的臉上。子彈呼嘯著穿進那個人的身體,而那個人卻隻是擔心他有沒有受傷。抱著自己的手臂強壯而有力,擁著自己的胸膛充滿了溫暖,鼓動的心跳似乎在訴說著那個男人滿腔的歡喜……
    終於,眼淚決堤,宋南安不可抑製的抱著相冊痛哭起來。他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這些,他怎麼還能對那個人說出那麼狠心的話,他怎麼能因為那個人忘了自己而在這裏責怪他?他們之間,有著最深的羈絆啊,那是無論任何事情都無法超越的絕對的信任和依賴,那是兩顆心融在一起的無間無隙啊!
    “喂!喂!南安你還好吧?”喬寅焦急的叫喊著,他一出來就看見宋南安整個人哭得不可自已,整個人就像風中的殘燭一樣顫抖著,不禁大驚失色。陸昀天出院了,難道這一次宋南安又要進醫院?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宋南安根本沒有聽到喬寅的叫喊,他需要發泄,他覺得自己真是一個混蛋,其實真正混蛋的人是他才對!陸昀天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但是他呢?僅僅因為對方把他忘了就勃然大怒。想想,自己曾經把對方遺忘了二十年,而陸昀天現在二十天都沒有!他有什麼資格生氣?有什麼資格在這裏鬱悶?
    喬寅緊走幾步來到宋南安的身邊,剛想伸手去拍他,卻看見了掉落在地上的相冊。隻一眼,喬寅就明白了。打開的相冊中,全部都是宋南安的照片,雖然看角度就知道大部分都是偷拍來的,但是宋南安從小到大的一顰一笑卻全部都在上麵。
    彎下腰,喬寅撿起了那本相冊,捧在手裏,一頁頁的翻過去。小小的宋南安站在院子的角落,用一種懼怕的眼神注視著前方;少年的宋南安奔跑在草地上,青春洋溢的臉上是燦若陽光的笑容;穿著警校製服的宋南安在人群中那麼顯眼,他高昂著頭顱,眼神流光溢彩……每一張,每一頁,每一幅畫麵……喬寅甚至可以想象,當陸昀天獨自坐在那裏捧著這本相冊觀看的時候,他的臉上一定也有著陽光一般的笑容,就像這照片上的人一樣。而那,是不需要任何言語溝通的心有靈犀。
    “原來,陪著你成長,就是他最幹淨最幸福的時光。而你,就是他最重要的記憶。”喬寅合上了相冊,輕輕的將相冊放到了茶幾上,“可是,他現在為了保護你,還是選擇忘記他最珍貴的東西。”
    疑惑的抬起了頭,宋南安迷茫的看著喬寅。什麼叫為了保護他?什麼叫選擇遺忘?這個人在說什麼?昀天怎麼會用這樣的借口來選擇遺忘他呢?那個男人那麼強大,他曾經說過會保護自己!
    看著宋南安的眼神,喬寅歎了口氣,坐下來,喬寅轉頭看著宋南安:“人的大腦是很奇妙的,神經係統和心理同樣是醫學界一直研究卻難以弄明白的東西。很多病例,並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這其中,大腦和神經係統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宋南安隻是看著喬寅,眉頭因為困惑皺在一起,似乎不能完全消化對方在說什麼。
    喬寅沒有停止,而是繼續說道:“人在受到刺激之後,大腦和神經係統會做出自我保護,而一旦這種保護超過限度,就會產生很多問題。比如你,因為昀天將你送到孤兒院的事實對你來說是很重大的打擊,所以你下意識的就選擇了以遺忘這個人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壓力和痛苦。”
    深深吸了口氣,喬寅舔了舔唇瓣,看了一眼宋南安,發現對方已經不再哭了,就接著說:“其實昀天現在的情況和你當初是一樣的,隻是動機不一樣而已。你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痛苦,而他,是為了緩解你的痛苦。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裏,他一直覺得他是你痛苦的根源,而一旦他忘記了你,你就能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你就不會再痛苦了。”
    喬寅的話,宋南安不是很明白,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什麼。宋南安抬手擦了擦眼淚,視線又落在那本相冊上。
    “我覺得,昀天會忘了你,是他在潛意識裏要求自己這麼做的。”喬寅見宋南安半天不說話,就進一步解釋道,“他的腦部的確曾經受到重擊,但是他的腦組織並沒有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害。我覺得,昀天忘了你完全是心理上的問題,與生理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樣的話,他的記憶並不是不可恢複的,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宋南安抬眸看了喬寅一眼,因為剛剛的哭泣,他的喉嚨現在很幹澀。但他還是開口說道:“要怎麼做?”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很不好聽,宋南安皺了皺眉頭。
    喬寅挑了挑眉,歎息著聳了聳肩膀:“這個問題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當初能夠恢複記憶是因為你受到了刺激,或許,要昀天恢複也可以試一下讓他遭受刺激的辦法。”
    “刺激?”宋南安再次皺眉,他當初因為一張全家福恢複了記憶,難道現在他要找一張自己和陸昀天的合影來刺激他一下?可是他們哪裏來的合影啊?
    喬寅眼珠轉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原本壓抑嚴肅的氣氛雖然緩和了不少,但是還是嚇了宋南安一跳,連忙問他到底在笑什麼。
    喬寅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強忍住笑意說道:“我說南安,你跟昀天的關係呢我也不是不知道。不如哪天你把他壓倒,吃幹抹盡,這樣的話,就算他不恢複記憶,我估計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你了。畢竟……”喬寅湊到已經滿臉黑線的宋南安耳邊,低聲說道,“你是他的第一個男人嘛!”
    這樣的建議,宋南安實在是不敢恭維。暫且不說他根本不是陸昀天的對手,就算陸昀天哪天剛好軟腳了讓自己得逞了,估計等那個人恢複記憶之後自己也會被折騰的很慘的。就算是最愛的人,宋南安相信,那個男人也絕對不會手軟。隻不過,折磨人的方式不同而已。而且,宋南安堅信,他絕對不會扛得住……
    喬寅還在那邊胡思亂想,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的,就好像他知道了什麼驚天的大秘密一樣。宋南安卻隻是歎息,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成為昀天的好友的?
    就在這時,宋南安的手機突兀的響了。出於職業習慣,宋南安立刻接通了電話。
    “宋南安警官,請立刻到局長辦公室報到,有重要任務。”電話那端,傳來了警員冷淡的聲音。
    宋南安微微蹙眉,但很快答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宋南安拜托喬寅看家,自己洗了把臉換了身警服就出去了。
    喬寅看著那扇被打開又被重新關上的大門,微微垂下眼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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