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暗華之章 第十九章 背叛與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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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輪客艙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溫暖的光暈,柔軟的床鋪上,男人睡得並不安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不時還發出幾聲囈語。他的臉色依然蒼白,額頭上還在冒著細小的汗珠。
一旁的醫生取出一次性注射器,注入藥水之後從被子底下拿出宋南安的手臂,綁上止血帶,用酒精棉球擦試了一下宋南安靜脈的位置,接著,細細的針頭就紮進了學管裏。透明的藥液被緩緩推進血管,直至最後一滴。
做完這一切,醫生直起腰來,轉過了身體麵對著坐在沙發上的陸昀天,眉頭緊皺。他,正是喬寅。
“你這次又對他做了什麼?”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喬寅十分不滿的看著陸昀天,“胃痙攣加上酒精過敏,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
陸昀天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宋南安的身上,此刻他的臉色也很難看。聽到侍應生說的話之後,有那麼一瞬間,陸昀天的腦袋是一片空白的,而下一刻,他發現他把喬寅帶上船是最明智的決定。
當陸昀天終於看到宋南安的時候,他那一刻以為自己的心髒會跟著停止跳動。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也會有這樣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時候。他根本無暇顧及那個女人是誰,他沒有把宋南安留在那個一片狼藉的房間裏,而是直接將他帶到了自己的房間。並且,在第一時間通知了喬寅。
看陸昀天半天不說話,喬寅重重的歎了口氣,抬手撫了撫額:“OK,你不說就算了。我剛剛給他打了針,休息一下就沒事了。等他醒過來,你給他準備一些半流質的東西,他空腹喝了那麼多酒,要吃一些易消化的東西。”又是一聲歎息,喬寅發現,隻要麵對這兩個人,他就完全沒有辦法保持一貫的冷靜和幽默。
如果說陸昀天是座冰山,那麼宋南安就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前者或許冷酷,但至少還有那麼一絲處事的原則。而後者,則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角色,他做的事情永遠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喬寅看了陸昀天一會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對他說道:“對了,你的嗓子還好麼?我上次給你檢查過,雖然聲帶受損不會痊愈,但是現在你隻要好好保護的話,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
陸昀天還是不說話,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宋南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喬寅無奈的歎了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打算離開。可就在他轉身之後,身後卻響起了陸昀天的聲音。
“他想起來了。”淡淡的一句話,沒有包含太多的感情,甚至應該是沒有什麼感情可言。陸昀天坐在那裏,眼睛看著宋南安,卻在對著喬寅說話。
喬寅停下了腳步,轉身走了回來,來到陸昀天旁邊坐下。對方的話沒頭沒腦,但是喬寅知道他在說什麼。
“什麼時候的事?”微微蹙眉,喬寅也有些不可思議。他原本還以為,宋南安要經過心理幹涉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他也知道在某些特定條件的刺激下也會讓宋南安想起一些事情,隻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陸昀天閉了閉眼,伸手按壓上自己的眉心:“兩天前。柯列夫給他看了一張照片,那是我們家在南安百日的時候照的唯一一張全家福,我也在上麵。我養父,還在背麵題了字。”如果沒有那兩行字,或許宋南安也不會知道照片上那個少年是誰。
喬寅困惑的皺起了眉:“柯列夫?他怎麼會突然給南安看照片?難道說……”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來,喬寅有些驚訝的睜大了雙眼。
陸昀天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對方的猜測。其實他們早該想到,柯列夫是何等人物,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過他,除非他不想知道。
“你們,又發生了什麼?”喬寅試探的詢問。他不覺得僅僅是一些陳年的回憶就足以讓宋南安如此墮落,一定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陸昀天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向後倒向了沙發背。他閉上了雙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喬寅的問題。那些陳年的舊事其實不必再提,喬寅都清楚。隻是,回憶起當時宋南安的表情和他那句話,陸昀天就感覺自己的心髒一陣陣的抽痛。
“昀天?”等了半天也不見對方回答,喬寅又叫了他一聲。
“喬寅,我記得你的祖母是基督教徒。”陸昀天睜開眼,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喬寅眨了眨眼,不知道陸昀天怎麼會突然提起自己早已過世的祖母,但還是點頭道:“沒錯,她在英國長大,一出生就受洗了,信奉了一輩子的基督。”喬寅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揚起了一絲諷刺的味道。他的祖母,信奉了一輩子的基督,堅信誠信的祈禱會使她的癌症痊愈,因此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在病痛的折磨中與世長辭。她所信奉的基督,卻也是害死她的凶手。
陸昀天揚了揚嘴角,露出一抹十分淒慘的笑容:“我和南安,你覺得是會下地獄,還是上天堂?住在天堂的神,是不是真的會降罪在我們的身上?”
陸昀天並不是基督徒,他不信奉任何的宗教,他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他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神能夠容忍他的行為。他背叛了自己最愛的人對他的信任和依賴,他用卑鄙的手段占有了一個純潔的靈魂,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罪人,肮髒而無恥。
喬寅沒有說話,他不是不說,而是不知道說什麼。他原本也是一個基督徒,隻是祖母的去世給了他太大的打擊,自此之後,他便舍棄了這無用的宗教信仰。可是,此刻,當陸昀天這樣問他的時候,喬寅卻覺得自己或許有著和陸昀天一樣的處境。他,也是拋棄神明的人。
房間的氣氛變得凝重,仿佛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
床上的宋南安眉頭緩緩舒展,呼吸也平穩了很多,看來是藥物起作用了。而在沙發上的陸昀天和喬寅,他們兩個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最後,喬寅還是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藥箱,拍了拍陸昀天的肩膀,無言的離開了房間。
喬寅離開之後,整個房間裏隻剩下了陸昀天和昏睡的宋南安。一時間,房內的空氣變得更加的讓人沉重起來。
那些記憶在腦海中無比清晰的回放著,幼小的孩子臉上晶瑩的淚珠,還有那支離破碎的呼喊和懇求……那些記憶曾經讓陸昀天整夜整夜的失眠,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接受。因為,這時他選擇的道路。
他們之間有著比任何人都要堅韌的羈絆,那是刻在骨血裏一生一世的印記。陸昀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宋南安出手,明明當初在知道他臥底之後隻是想要保護他的安全。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陸昀天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
最深的羈絆,最深的背叛,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個設好的局,一環扣一環,怎麼也解不開。陸昀天曾經以為,隻要站在遠處確定宋南安是幸福的,他就可以了卻此生。然而,當宋南安來到他的身邊,他克製不住心中的渴望和感情,他做了這一生第二個錯誤的決定。第一個,就是他將宋南安送到了孤兒院。
盡管如此,宋南安卻從來沒有後悔過。他的確背叛了宋南安對他的信任和依賴,但是他至少給了宋南安安穩的少年生活。他的確拉著宋南安進入了這個奇怪的漩渦,但至少他保證了宋南安的安全。
孰對孰錯,現在已經分不清楚了,並且,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