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陳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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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景縣的縣衙在昏暗的月光的鋪散下顯得更加黑暗了,整個衙門都被籠罩在一種沒有光亮的氛圍中。真正黑的不是房子,而是坐在衙門小後院眾人的臉。他們都很鬱悶,他們盡管後來搜遍了七煞鎮,也沒有找到老板娘的身影。
“這次太失算了,沒想到那個老板娘就是遊魂天!”花三少苦著臉說道。其他人也是一臉的抑鬱。
“對啊,如果不是小七發現那個金絲手套和遊魂天墳墓裏埋的屍骨的手掌大小不符,我們現在還被瞞在鼓裏。”成心一臉挫敗地說道,他居然完全算沒有看出來那個老板娘是裝的。端木夏解釋了之後他才知道,他和小七本身身材較為嬌小,手掌更是和女子的差不多大,小七能夠戴上那副金絲手套,說明埋在墳墓裏的那個高大掌寬的屍骨根本就不是遊魂天。可是他們後來審問七煞鎮的一些人卻發現其中有人早就來到七煞鎮,也親眼見證了“遊魂天”和黑衣人的打鬥和他的死亡。不過他們也說自己對於一年前出現的老板娘完全不了解。她也是在“遊魂天”死了之後出現在七煞鎮,並帶領那些夥計開起了黑店。
洛陽八鷹也說是老板娘告訴他們衙門來人抓他們,他們才在晚上去偷襲的。
種種跡象表明,那副屍骨隻是個替死鬼。而那個老板娘才是真正的遊魂天。
“怎麼也沒有想到遊魂天竟然是個女人!從來沒有聽說過啊……”端木夏歎道。
“江湖上都知道這四個人中有一位女子。如果說遊魂天是個女人的話,那另外三個都是男人,而且那三人中有兩個是凶手了?”花三少想起了夏侯金刀身上三種不同力道的傷口,問道。
端木和冷冽都微微點了點頭。
“怎麼也沒有想到朱圓潤竟然是一個男子的名字。”淩沐說道,“現在遊魂天逃掉了,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吧,遊魂天會出現的。”端木夏說道,“她在七煞鎮藏了一整年,就是為了守在金刀門附近。”
“這麼說,她根本沒有拿到金刀門的那個寶物了?”成心終於露出了笑臉。
端木夏點了點頭,“所以隻要我們去找另外幾個人,她遲早會出現的。”其他人也點了點頭。
“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找常天霸?”花三少問他們。
“玉姑娘給的紙條上說常天霸就在洛陽東麵的一個縣裏,叫桐垂縣。”端木夏拿出一直由他保存的紙條。
“各位公子,先用膳吧。”紅影端了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綠影端著菜跟在她後麵。月姨用布包著一個砂鍋就出來了。
“來,你們趕緊來嚐嚐,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牛肉砂鍋飯,你們趕緊來嚐嚐。”月姨笑著招呼道。
小七和花三少聞道香味,趕緊拿碗盛飯。花三少才吃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月姨,你也太偏心了吧,牛肉飯裏麵你還放糖?”就算冷冽喜歡吃甜的,也不用這樣吧。
月姨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的抱怨,站在冷冽的旁邊,專心地看著冷冽,滿含喜愛。這次他們去七煞鎮,自己真是擔心死了……
小七看到月姨看著冷冽“深情款款”的樣子,忽然就皺起了眉頭。這個眼神他很熟悉,玉姑娘看阿冽的時候也是這樣疼愛的眼神。
看到小七望著月姨發呆的樣子,其他人趕緊悶著頭吃飯。這三個人到底是什麼回事?月姨看冷冽,小七看月姨……
“吃飯,看什麼?”冷冽吃了口飯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小七才回過神來……
“哎呀!你們怎麼把牛肉飯吃完了!”小七怒氣衝天地站起來吼道。
沒有人說話……
“你們趕緊吐出來!”小七不甘心地喊道。
“你要吃麼?”冷冽淡淡地來了一句。
“當然了!”小七說完才發現自己回答錯了。其他人差點真的笑噴了……
“阿冽……”小七立刻坐下來,把自己的凳子往冷冽旁邊挪了挪,睜著一雙淚盈盈的眼睛,滿是委屈地撒嬌道。
冷冽看了他一眼,拿過小七的碗,把自己碗裏的飯倒了一半到碗裏,又放回小七的麵前。小七立刻一張臉就笑得跟花兒一樣燦爛了。一旁的月姨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兩人,哦……居然願意和他共吃一碗飯啊……真有意思……
2。
花三少吃完飯後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暈乎乎的,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自己沒擦身子就穿衣服感冒了吧?花三少邊想邊搖頭,不可能,自己好歹也是習武之人,身體怎麼可能這麼差。不過後來淩沐發現他有異樣,還是給他煎了一副藥。喝完出了汗之後感覺好了很多,花三少正準備脫衣服睡覺,卻聽到了輕輕的叩門聲。
開門一看,竟然是冷冽。
花三少請他進來之後,疑惑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感冒好了?”冷冽冷冷地關心了一句。花三少立刻一頭黑線,這個家夥,關心人都這麼冷冰冰的。
“沒事了。”花三少說道,“你不是刻意來關心我一下吧?找我什麼事?”
“找你幫個忙。”冷冽看著他說道。
花三少立刻腹誹,怎麼又深更半夜找他幫忙,上次成心在自己都睡了的時候把自己吵醒讓他去偷了影一他們的東西,這個人情他還沒還呢!又來!
“哎……”花三少歎了口氣,看來又睡不好了。
……
看到從窗戶外被丟進來的石頭,冷冽輕車熟路地飛了出去,來到了樹林裏。那個黑衣人果然又在這兒等他。
黑衣人轉過頭來看他,“先看看你前麵幾式學得怎麼樣了。”說完一瞬間就出劍朝冷冽攻擊去。冷冽立刻出劍抵擋。兩人在樹林裏打了起來,瀟灑飄逸的兩人,穿的都是黑衣服,被掩藏在暗夜中,躲在旁邊一棵樹上的花三少隻能睜大了眼睛看著兩個人手上劍的寒光在林中劃出好看的弧線。兩個人都沒有用內力,隻是在拆劍招,不相上下。衣袂翻飛了許久之後,兩人才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雖然戴著麵巾,冷冽也感覺到那黑衣人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麼短時間就掌握這麼多,不錯。”黑衣人肯定地說了一句,這是他能給出的最高的評價了。
冷冽也彎起了嘴角。
就在花三少快要在樹上打盹睡著的時候,終於看到那黑衣人教完下一式後,兩人背道離去。他趕緊施展輕功跟上那黑衣人……
冷冽回到房間等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聽到敲門聲。開門之後卻看到,抱著枕頭站在門口是睡眼朦朧的小七。
“阿冽,我睡不著。”小七自覺地走進冷冽的房間,幽怨地說道。
冷冽看著他一邊打哈欠一邊揉眼睛,心說,你這叫睡不著?
“那你來找我幹嘛?”冷冽看了一眼小七背後,沒有看到花三少,心不在焉地問道。
“當然是讓阿冽哄我睡啊……”小七一本正經地說道。冷冽立刻臉一沉,正在他準備把小七送回自己房的時候,一個白影一飄,飛了進來,是花三少。他一進來就趕緊倒了杯茶灌水。沒想到那黑衣人竟然跑了這麼遠,真是累死他了……
冷冽看了一眼花三少,轉過頭對小七說道,“你回房吧。”
“阿冽,那他呢?”小七瞪著正在專心喝水的花三少,問道。
“我們有事要談,你先回去。”冷冽淡淡地說道。
花三少趕緊撇了個身子,躲開小七射過來的眼刀,繼續灌水。
小七看著沒有打算挪窩的花三少,又看了一眼沒打算改變主意的冷冽,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抱著自己的枕頭就回自己房裏了。自己怕是要真的睡不著了……
“怎麼樣?”冷冽關上門,坐下來問道。
花三少看了一眼門口,“小七好像不高興了,不要緊麼?”
冷冽沒有回答他,而是又說了一句,“說吧。”
花三少無奈地歎了口氣,“那黑衣人輕功真的很不錯,他走了很遠,見了一個人,你猜他見了誰?”花三少一臉神秘地看著冷冽。
冷冽根本沒打算猜,隻是不耐煩地看著花三少。
花三少撇了撇嘴,“沒意思。好吧,告訴你。我看到月姨了。”
3。
錢有德一大早又送上一箱銀子之後,畢恭畢敬地將幾位公子送上馬車,就帶著下屬趕往七煞鎮抓人去了。原來七煞鎮裏住的都是以前被通緝的山賊大盜,怪不得七煞鎮的人互相都不太認識。
紅影她們的馬車一路都是歡聲笑語,影一他們也是有說有笑,唯獨端木夏他們的馬車裏卻是陰氣沉沉,歐陽成心看到黑著臉的小七和麵無表情的端木夏,還有不知所以然但是又有點不好意思看著小七的花三少,果斷地拉著淩沐去了另一輛馬車,我寧願擠點。
“小七,我都說了我昨天晚上是和冷冽有事情要商量。”花三少湊過去解釋道。
小七黑著臉,“商量什麼事?”
“這個……”花三少說不出話來,昨天他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冷冽之後,冷冽叫他暫時不要聲張,他都答應了。
“哼!”小七叉著手,“不能說就算了。再說我又不是氣這個!”
“啊?”花三少一臉疑惑,不是這個是什麼?
“誰讓你用阿冽的杯子喝水的!”小七譴責一臉不清楚的人。
“啊?”花三少怎麼也沒有想到小七從昨天晚上氣到現在,居然就是為了這麼個小事。
“這點小事你氣這麼久啊?”花三少不可置信地問道。
“反正阿冽的東西別人不能碰!”小七耍脾氣地說道。花三少都被氣笑了……
“好,我以後絕對不再碰他的東西,可以了吧?”花三少信誓旦旦地說道,“現在可以把我的玉還給我了吧?”
話題突轉,一旁的端木夏也抬起頭來看著兩人。小七臉上的黑氣已經消失了,花三少一臉懊惱,斜著眼睛看著小七。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大早起床就發現自己貼身攜帶了十幾年的玉佩不見了。那是他們花家的傳統,每個人的玉佩都是要將來送給自己的心上人的,現在卻莫名就消失了。難道還有人輕功比自己更好?他後來找遍了整個衙門的後院都沒有任何發現。後來冷靜一想,就知道是哪個家夥拿走了……
端木夏看向花三少的腰間,他平時掛著的一朵晶瑩剔透的花型玉佩確實不見了。他當初還納悶,一個大男人怎麼別一塊花型的玉佩,看來,這個玉佩對他來說很重要。
“玉佩還給你沒問題,但是你欠我一個人情。”小七一臉得逞的樣子,說道。
花三少抿著嘴思索,估計又是要找自己幫他偷東西之類的。
花三少在腦袋裏麵轉了幾個圈,終於點了點頭。小七立刻笑得眯起了眼睛,拉開簾子喊了一聲,“綠影!”前麵馬車都還沒停就有一個身影跳了下來,等小七他們的馬車靠近時就從腰間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趴在窗口的小七。
花三少氣呼呼地一把搶過來,沒想到藏在綠影身上,那他確實找不到,總不能進女子住的房間吧……花三少趕緊打開包著玉佩的布,將玉佩又小心翼翼地別回自己的腰間,摸著那塊玉佩,想起他們花家的傳統,下意識看了一眼端木夏,卻見端木夏正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剛剛麵無表情的臉上在和他對視之後忽然就露出了好看的弧線。花三少做賊心虛似的別過臉,怎麼感覺有點熱啊……
小七一看花三少的樣子,在心裏笑開了花,“我要去陪阿冽騎馬了。”說完就讓影三停下馬車,自己趕到隊伍前麵,衝著冷冽傻笑半天,“阿冽,我陪你吧。”說完就騎上自己那匹瘦不拉幾的馬,緩緩地跟在冷冽旁邊。要說小七的這匹馬,也是有名字的,叫小八,是小七自己取的。這匹馬天生就矮小瘦弱,但是小七卻很喜歡它,一直養著。小七騎上去之後,小八輕輕地打了個響鼻,好像是在抱怨小七怎麼現在才從馬車中出來。
冷冽看著騎著馬緊挨著自己的小七,才終於回過神來。看到小七又恢複了亮晶晶的眼睛還有燦爛的笑容,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小七看到後整張臉都發光了……
冷冽又回過頭看了一眼紅影她們的馬車,裏麵不時傳來月姨的聲音。昨天晚上花三少告訴他月姨和那個教自己劍法的黑衣人見了麵。
……她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他說,‘誰?’
她說,‘一個男的。’
他說,‘啊?’
她問,‘你怎麼想?’
他答,‘還沒開始想。’……
這就是昨天花三少彙報的月姨和黑衣人的對話,冷冽在想,他們口中的他應該就是自己,想到這裏,他又側過頭看了一眼小七,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白淨的皮膚,黑黑的頭發,淡紅的嘴唇說出來的話能氣死人,冷冽忽然就覺得今天的陽光還挺暖和的。
2。
行了一天半的路才終於在傍晚到達了桐垂縣。到了之後他們看到眼前的畫麵都是一驚。才進城門就可以看到到處都是青磚白瓦的大房子,路邊幾乎沒有什麼小販,全都是店麵,賣著糧油、絲綢、胭脂、書畫……再看路上的行人,個個綾羅綢緞,穿金戴銀。這富有的場麵,連京城都比不上。
一路穿戴著金光閃閃的人都不時地側目看著幾個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的人,不僅是女人,連男人看到他們都差點流口水。
正當他們都一臉嫌惡地看著的時候,兩個搖著扇子裝斯文的男子就靠近了他們的馬車,一群下人攔在了馬車前麵。那兩個人趴到了小七花三少他們的馬車窗口旁邊,花三少正掀開簾子看外麵呢,看到兩個一看就是縱欲過度導致麵黃肌瘦,眼神黯淡的家夥色眯眯地朝自己走過來,立刻就冷下臉,放下了簾子。
“這位公子,長得真漂亮啊……”其中一個湊過去一臉蕩漾地說道。
雖然這次花三少沒有被人再認成女人,但花三少心裏的厭惡一點都沒少。
“這位公子,要不要下來和我們一起去喝杯酒?”另一個稍高的家夥也貼著馬車淫笑道。
花三少氣得不行了,正準備下馬車去好好教訓那兩個家夥,端木夏卻一把抓住了他,花三少回頭看他。
“別髒了自己的手。”端木夏說道,話中竟然透著一絲溫柔。
花三少先是愣了一下,下一刻就突然紅了耳根,“你,你莫名其妙說什麼呢?”
端木夏看到他都緊張地結巴了,覺得有點好笑,就輕輕地拉著他又坐了下來。冷冽看著擋在馬車前方的一群人的時候就本來準備跳出去踹人了,但是看到這種情況,忽然又不想動了,看看再說。
端木夏在一瞬間就掀開馬車簾子,輕輕一抬手,兩個金光閃閃的針就飛了出去,直接就戳進了那兩個公子的肚子裏。
“哎喲!”兩個好色公子都立刻丟開扇子,捂著肚子痛苦地蹲了下來,他們的下手見狀立刻衝過去扶他們,“大公子!二公子!”
那兩個公子痛得開始在地上打滾,忽然就“噗”“噗”兩聲,兩人都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就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公子!公子!……”那群下人慌了,急忙晃那兩人,沒有任何回應,其中一個下人抖著手放到了其中一位公子的鼻子下,發現一點氣息都沒有了,立刻嚇得喊起來,“啊!公子沒氣啦!”
眾人聽他一聲尖叫,都是一驚,立刻齊刷刷看向一驚走下馬車的端木夏。太狠了吧?
端木夏卻滿不在意地來了一句,“活該。”
花三少一下子呆住了。
冷冽看了眼端木夏,又看到躺在地上,胸膛逐漸有了一絲起伏的好色公子,不禁露出了笑意。看來應該是端木夏用銀針刺中了那兩人的穴位,迫使那兩人體內的鬱結一下噴湧而出,兩人因為承受不了這樣強烈的反應,雙雙出現了一時的假死狀態。沒想到端木夏也會這樣整人。
就在這時,一群帶刀的捕快突然就衝了出來,將他們都團團圍住,路人都一臉害怕又感興趣地看著。捕快們立刻刷刷抽出明晃晃的刀,作出要抓人的架勢。帶頭的是一個身著官服,一臉正義的人,那人濃眉大眼,棱角分明,顯得十分幹練嚴肅。剛剛他都是一路帶著那些捕快跑過來的,但是也不見怎麼喘氣。那人掃了一眼馬上的冷冽和小七,又掃了一眼走出馬車的其他人,最後掃了一眼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兩個人和一群哭得稀裏嘩啦的家仆。
大手一揮,“全部抓起來!”
冷冽一躍而下,準備保護其他人,卻發現那些捕快全都提著刀衝著那些家仆就去了,電光火石之間所有的家仆都被抓了起來。兩個差點死掉的公子忽然就咳著咳著醒了過來,還茫然地擦了擦嘴角,才準備站起來就發現脖子上居然都架著刀。兩個人抬頭一看,就看到那個穿著官服的人冷眼盯著他,立刻嚇得一哆嗦,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看來又要蹲幾天牢了……
花三少一臉疑惑地看著端木夏,端木夏笑著看他,花三少一臉茫然不解,稍微有點呆,還蠻可愛的。
帶頭穿官服的人走到冷冽和小七的麵前,行了個禮,“下官江流參見各位大人。”說完就給冷冽遞上了一個紙條,小七忽然衝過來一把搶過去了,瞬間就撕了碎片,拋到了空中,轉過頭就對著冷冽嘿嘿地笑了兩聲。
冷冽心裏了然,肯定又是洛亦寄過來的。
3。
桐垂縣是洛陽最特別的一個縣,不隻是因為知府衙門就坐落在這個縣城,更重要的是,這是整個中原最富有的一個縣城,首富趙佚擁有幾乎整個縣城一半的房產。這個縣城還有一個出名的原因——好男風。
知府江流一路帶著他們往府衙走的時候,他們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一路上借著被風刮起的簾子偷瞄馬車裏麵的人的,全都是男人。甚至還有很多不怕死的都湊上去瞧冷冽,雖然冷冽有著幾乎能殺人的眼神,他也不能真的把那些人都真的砍了,他隻好和小七一起進了馬車裏。
那兩個好色公子以及家仆才被帶到衙門,江流才給眾人安排好房間和中飯,衙門前麵就開始鬧哄哄地吵起來了。所有人都跑到前麵去看,就看到一個留著一把胡子的中年男人在和江流邊喝茶邊討論事情。鬧哄哄吵架的是那兩個好色兄弟的家仆和衙役。那些家仆急吼吼地在那兒抱怨有人是怎麼差點殺死自家公子,又是怎麼無辜地被衙門的人抓回來的。那個中年人一邊悠閑地喝茶,一邊不時和江流說幾句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自家下人的抱怨,但是他也沒有阻止他們。
冷冽他們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樣的情景。冷冽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筆直站在那個中年男人後麵的那個人,四十歲左右,一臉絡腮胡子,嚴肅冷靜,麵無表情,額頭上還有一道淺色的刀疤。
“趙老爺,我給你介紹一下。”江流看到他們進來之後立刻站起來向那位中年男人介紹冷冽他們。一一介紹完之後才跟他們介紹那位老爺,“這位就是洛陽首富趙佚趙老爺。”
趙老爺看到這六個人之後眼睛一直都沒有從淩沐的身上移開過,歐陽成心在一旁凶狠地瞪著他,他卻視而不見。
“趙老爺?”江流喚了一聲,他才回過頭來。
“江大人,”趙老爺轉過頭看江流,笑道,“這次我的兩個逆子雖然犯了錯,但是他們也得到了懲罰,我看江大人就饒恕他們一次吧。”
江流看到趙老爺這麼客氣,皺起眉頭,有點猶豫,“可是陳大公子和陳二公子當街調戲良家……嗯……這個婦男,如果就這麼放了有點說不過去吧?”
“江大人說的是,老夫明白。聽說本縣隔壁有兩個縣發洪水,很多百姓都無家可歸。老夫為此感到十分難過,老夫願意捐出兩萬兩白銀給這些百姓,以盡綿力。”
江流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似乎在做著艱難的鬥爭,最後又看了那兩兄弟一眼,終於歎了口氣,“這樣,本官就為那些受苦的百姓多謝趙老爺了。”
“客氣客氣。”
眾人好像看到了江流奸計得逞之後的笑意。
趙老爺掏出兩萬兩銀票給江流之後就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家仆離開了。離開之前還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淩沐,淩沐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淩沐,你認識趙老爺?”端木夏問淩沐。淩沐搖了搖頭。
江流忽然湊過來神秘地說道,“聽說這個趙老爺有龍陽之好。而且他最喜歡的就是那種冷冷清清的男人。據說他覺得征服這樣的人有挑戰性。”
江流的幾句話讓大家有了兩個認識:
這個江大人還蠻八卦的。
歐陽成心要發飆了!
果然,他們一看成心,他都氣得跟一隻刺蝟一樣,鼓起了整個腮幫子,臉也被氣紅了,渾身的刺好像都豎起來了。
“龍陽之好是什麼?”淩沐看到氣成這樣的成心還有麵部表情都有點詭異的其他人,不明白的問道。
“就是和我一樣,喜歡男人啊!”小七朝他露出了一個大笑臉。
4。
天黑之後,冷冽和端木夏走出了後門,就站在門外。
“你要去陳府麼?”端木夏問冷冽。
冷冽點點頭,“我要去查一下今天白天跟著趙佚來的那個人。”
“你是說那個看起來不太好惹的護衛?”
“我懷疑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常天霸?”端木夏驚訝道,“不會吧?”
“我聽說常天霸當年和夏侯金刀初識的時候打過一次,夏侯金刀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刀疤。”
“今天那人額頭上的確是有一道疤,可是光憑這個也不能斷定他就是常天霸啊?”
“常天霸學了二十多年的熱性內力,和我所學的寒性內力相排斥,當接觸到的時候,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
端木夏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裏想,怪不得冷冽總是一副冰山一樣的表情,原來和他學的內力相關。
就在這時,後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來一個人,手上拿著黑色的麵巾。是歐陽成心。他一出來,就看到冷冽和端木夏一臉抓包的樣子看著他。
“你要去哪兒?”端木夏笑著問他。
成心露出了和他長相很不相符的惡狠狠的表情,“當然是去教訓那個趙佚了!居然敢惦記我的淩沐哥哥。你別攔著我!”
“我們不是要攔你,是要和你一起去。”端木夏一邊從袖子裏抽出一條黑色的麵巾戴上,一邊說道。
成心一臉訝異地看著他們兩人,“我才不帶你們去!”
冷冽也拿出一條麵巾係上,“是我們帶你去。”
……
三人迅速地趕到了陳府。趙佚不愧是洛陽首富,他的房子比整個知府衙門都要大,門口有幾個打手拿著長棍子守夜,甚至房子裏麵還有幾個在裏麵轉來轉去巡邏。三個人悄無聲息地停在屋頂上。
端木夏望向冷冽,“現在怎麼辦?”
冷冽還沒來得及回答,忽然旁邊的瓦片一響,成心已經等不及跳下去,就朝著看起來最豪華的一間房子衝過去。端木夏扶額,“我們也下去吧。”
等冷冽和端木夏跳下去的時候,成心已經被團團圍在院子裏,至少有三十多個打手,全部拿著木棍,帶頭的就是那個絡腮胡男。
“他沒有拿短槍啊?”端木夏看著那人空空的雙手,問冷冽。
“等等。”
冷冽說完,端木夏就看到被圍住的歐陽成心突然就開始跳了起來。他輕輕跳起來,在那些拿棍子的打手周圍不斷跳起落下。雖然成心隻會一些基礎的輕功,但是勝在體重輕,看起來就像一隻靈活的小貓。那三十幾個打手紛紛拿著棍子攻擊,卻傷不到他一絲皮毛。成心得意地在那些人當中穿梭,不斷地戲弄他們,踩他們的頭還有棍子。
冷冽沒有拔劍,隻是雙手成掌,朝那絡腮胡男攻過去,那人立刻抵擋。兩人憑簡單的內力對抗,不斷用手腿互相攻擊和打鬥。冷冽變拳成掌,直擊他的腦門,那人一個彎腰,艱難躲過,立刻抬腿回擊,一個翻身,即刻幾個連環踢,冷冽幾次側身出腿抵擋。忽然冷冽一個後空翻,抽出短劍,殺氣十足地朝那人刺去,那人顯然沒有料到冷冽忽然出劍,臉上一驚,騰空而起退後一丈遠。他一抖兩隻袖子,從袖子中落下兩隻淡綠色的短槍。
黑暗之中,端木夏和冷冽眼睛都是一亮。
5。
確定那個絡腮胡男就是常天霸之後,冷冽不再保留餘力,提起短劍直接全力攻過去,那人一手一隻淡綠色的短槍,在黑夜中散出淡淡的光芒,是翠玉的顏色,槍頭卻呈小小的圓形,和刁一書胸口的傷口一致。常天霸提兩隻短槍,一個側旋,玉槍揮出一個淡綠色的圓環,砰一聲對上冷冽的短劍,濺起亮眼的火花。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如同兩道閃電一樣,交織在一起,旁邊的人隻能看到兵器交接時閃出的火花。
常天霸練的是熱性內力,沉穩剛健,不斷攻擊冷冽的下盤,冷冽借助輕巧之勁,不斷和他周旋。常天霸十幾年前一雙短槍幫他打出了名聲,但是現在在麵對冷冽的全力進攻,不到三十招就開始逐漸處於下風。常天霸額頭滲出細細的汗水,阻擋冷冽的短劍也開始吃力。突然“嗆”一聲,常天霸左手的玉槍被冷冽打落,轉了幾個圈,深深地插進了地裏,鑿出一個圓洞。
冷冽收劍,“常天霸。”
常天霸被叫出原名,顯然是愣住了。張牙舞爪抓成心的打手們也突然停了下來,和趙佚一起疑惑地看著常天霸。
常天霸緩緩地撕下自己臉上的那把絡腮胡子,“你們原來是衝我來的。”
趙佚氣憤地說道,“陳常,原來你真名是常天霸。你欺騙了我這麼久,還將這些危險的人都引來!”
常天霸冷笑一聲,“他們應該也不全是衝我來的吧。”剛剛那個小個子家夥一來就衝到趙佚的書房,徑直想要對他下手,如果不是自己阻擋,他早就中招了。
趙佚臉色一沉。
常天霸走過去拔起插在地上的玉槍,看向冷冽,“你們找我是為何事?”
冷冽右手執劍,左手從腰間掏出他的令牌,“我們是來抓你的。”
常天霸麵色一緊,“原來是你,恐怕你白天看到我的時候就猜我是誰了吧。畢竟我們兩個練的是完全相反的內力。我犯了什麼罪你們要抓我。”
眼看瞞不住了,冷冽、端木夏和成心都褪下了麵巾。趙佚看到,驚了一下。
冷冽完全不打算回答常天霸的問題。端木夏隻好替他回答了,“你涉嫌殺死金刀門四十一口,還有刁一書刁捕頭。”
常天霸沒有否認,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有無奈,有害怕,還有一絲的悲涼。
“既然你沒有否認,是不是要和我們回衙門?”端木夏走上前去說道。
常天霸低下頭,雙手一抖,將兩隻短槍收回袖子裏麵。成心好奇地看著他的袖子,那麼緊的袖子裏,是怎麼塞進這麼粗的槍的?常天霸收好槍之後走向冷冽,立刻感受到一絲冷氣迎麵撲來,“走吧。”
冷冽點點頭,轉身往門口走去,端木夏緩緩跟在後麵。三人走到大門口,兩個驚呆了守在門口的打手打顫著打開了大門。才跨出門口,冷冽和端木夏才想起來他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兩人突然臉色一暗,同時回頭,就看到本來一直安靜地站在那兒的成心忽然撲了出去,直接撲向正陰森森地看著常天霸的趙佚。偏偏此時,所有打手正安靜地站著目送冷冽他們出去,等看到成心出手時已經是來不及了,隻能目瞪口呆地看到成心一瞬間就到了趙佚麵前,左手捏了一把東西,用力灑出。趙佚還未回過神來,就被一大把粉末澆遍全身。
“阿嚏……阿嚏……阿……嚏……”趙佚立刻猛烈地打起了噴嚏。眾打手急忙跑過去。趙佚一直打一直打,完全停不下來。
成心雙手叉腰,凶狠狠地罵道,“不準打我淩沐哥哥的主意!”
6。
幸好端木夏迅速拉著還想教訓趙佚的成心離開了陳府。冷冽倒是很鎮定地朝外走去,邊走還邊能聽到趙佚那震天的噴嚏聲。
回到衙門之後,成心立刻去把淩沐、花三少還有小七叫起來。不過小七抱著枕頭一直咂嘴,估計是夢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了。成心去拉他的時候,還被他踹了一腳。成心揉著疼痛的屁股,氣得咬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露出了一絲奸詐的笑容,悠悠然地說道,“有個美女來找冷冽哦……”
“砰!”小七猛地砸了一下床,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什麼人!”
成心笑著看過去,隨即臉色一黑,隻見小七雖然已經端正地坐了起來,但是眼睛還是閉得緊緊的。
……
眾人,包括抱著枕頭打哈欠的小七,連夜審問了常天霸。常天霸很合作,有問必答。他們很快就知道了當初的真相。
常天霸他們四人很早就認識了夏侯金刀,一度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有一次,五人飲酒的時候,夏侯金刀喝多了之後透露出了他們夏侯家幾代相傳的一個秘密:夏侯家相傳有一個稱為血珍珠的寶物,即使是斷氣的人,也可以為他續命三日。本來他們隻是震驚於這個秘密。但是後來遊魂天卻用計勾引朱圓潤和常天霸,還偷走了陸一腳的地殘秘籍。三人結成同盟,用陸一腳的地殘腳殺死了金刀門四十一口人。陸一腳發現之後,三人將其重創,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常天霸卻心軟了,請求另外兩人放他一條生路。後來三人將陸一腳武功全廢,饒了他一命。但是不久之後刁一書查到了他們的頭上並追蹤到他們的行蹤,三人合力殺死了刁一書。
“為了這麼一個所謂的寶物,你們就殺死了四十一口人,連一個六歲的小孩都沒有放過!”花三少憤怒地站了起來,斥責道。
常天霸苦笑了一下,“當時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毒,就是完全被遊魂天迷住了,任她擺布。直到看到陸一腳就快死了,我才驚醒。雖然我們合力殺死了刁一書,但我已經不想和他們為伍。所以,他們也想殺死我。”常天霸邊說邊掀開衣服露出自己的後背,眾人就看到他的後背上觸目驚心的一條長長的傷疤,很明顯是遊魂天的倒刺鞭造成的。
“所以遊魂天還藏在安景縣,而你卻離開了?”端木夏問他。
常天霸點了點頭,“我隻是想找個地方討生活。但是這一年來,我都沒有睡過一次好覺,幾乎天天做噩夢。夢到夏侯大哥滿臉鮮血地問我,為什麼這麼狠心……”常天霸痛苦地抱住了頭。
眾人心裏都有一絲難受,犯了如此大的錯,後悔了真的有用麼?
冷冽看著幾乎崩潰的常天霸,說道,“明天我會讓影二和影六送你回京城。”
常天霸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說了一句,“好。”他忽然又說道,“你們不用去找朱圓潤了,他已經死了。”
眾人都是一愣。
“當初我和他們兩人打鬥的時候,遊魂天重創我之後,趁他放鬆偷襲了他,並將他殺死。”常天霸又苦笑了一下,“我們兩個當初居然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殺死了自己的好朋友和他的全家。多可笑……”
眾人對常天霸既充滿了憤怒但又充滿了同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冷冽看了一眼已經倒在椅子上枕著枕頭睡覺的小七,說道,“去睡吧。”說完就走過去一把抱起小七,不理會眾人差點掉下來的下巴,往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