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道湯端上桌，林曉搓著手站在飯桌旁，看著麵前的兩人，欲言又止，他覺得他該叫他們吃飯，但是又連自己都不知道在顧及什麼。
    終於，劉詩瑩回過頭來，看見一桌的飯菜，轉身對著男人“肖總，可以吃飯了。”說罷，細白的雙手不著痕跡地挽上男人的胳膊。
    男人對這一親密動作也沒做出任何反應，依然是冷著一張臉，麵無表情。
    林曉識趣地坐在兩人對麵，埋著頭默默解決自己碗裏的飯菜。
    劉詩瑩一直在不停地給男人夾菜，笑嘻嘻往他身邊湊。
    “夠了。”清冷的聲音傳入耳朵，語氣沒有起伏，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是男人今晚第一次說話，呃，應該是林曉第一次聽見男人說話。他悄悄抬眼看了看男人，依然是沒什麼表情，仿佛那兩個字不是他說的。倒是劉詩瑩，臉上的笑容有一點點僵住，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嬉笑著和男人說一些他聽不大懂的話，應該是在討論工作上的事。總之完全沒有他可以插嘴的餘地，不過，即便是有，他也會選擇保持沉默罷了。那是他一貫和不熟悉的人的相處模式。
    吃過飯，林曉在廚房安靜地收拾碗筷，手上機械地動著，耳朵裏傳入的聲音聽得並不很真切，但還是能分辨出大多數都是女人的聲音，些微尖銳和高昂。目光無神地看著手中白白胖胖的磁碗。碗很小巧，很可愛，是他喜歡的。
    記得小時候自己家裏的碗很大，花色也很單調，就是一根紅色的線條毫無章法地繞得亂七八糟，很不好看。但很實用，不那麼易碎，東西也裝得多。那個時候陳諾家的碗就是這種觀賞性很強的小磁碗，自己一直很羨慕，偶爾去他家裏蹭飯時，小心地捧著，仔細看才發覺連碗的邊緣都是藍色的，真是可人的緊，仿佛連胃口都更好了。
    現在家裏這樣的碗碟一整套一整套的，從盛飯的到盛湯的，清一色，整齊漂亮，卻再也不覺得新鮮寶貴了。
    大概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吧，一但擁有了，也就不覺得新鮮了。時間再久一點，就會開始覺得膩，再然後徹底失去興趣，眼裏又隻能容下更新奇的事物。再這樣不斷地循環……
    將最後一個碗輕輕疊放在櫥櫃，林曉在圍裙上將手擦幹，然後從脖子上取下圍裙掛在牆壁，轉身，門口一聲不吭的男人突兀地映入眼簾，直勾勾盯著他，驚得他倒吸一口氣，呼，嚇了一跳。
    林曉不知該怎麼應付這突發狀況，有些無措地回望著，盡管他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不太筆挺的背脊習慣性地輕微佝僂著“…呃…”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發出無意識的單音節。
    “肖總，我好了，咱們走吧。”正在林曉拚命推動腦內遲緩卡殼的零件嘎吱嘎吱運轉，想能不能找到一些話頭時，劉詩瑩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男人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才轉過身走出去。林曉暗暗鬆了一口氣，跟著走出廚房。
    劉詩瑩加了一件外套，先一步走向大門。今晚又要出去啊。林曉轉過頭坐回沙發，依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也不管相繼出門的兩人，當然，他也管不了。不經意看向門口，正對上即將掩門離去的男人的目光，那種熟悉的，仿佛能讓人覺得從頭冷到腳底的目光…
    “叭”房門上鎖，林曉還是呆呆地望著門的方向，找不準焦距，腦海裏浮現一個場景，寒冷的深夜，一輛看上去很高貴的轎車，寂靜的大馬路，不同的地點，卻有同樣的眼神…
    早已麻木的心又被鈍鈍地戳了一下，還好，並沒有什麼感覺。林曉又收回目光，怔楞地望著前方，電視裏依然放著吵鬧多彩的廣告，隻是他依然沒能聽進裏麵說的是什麼…
    有別於電視裏的喧嘩，偌大的客廳在劉詩瑩和男人走了之後顯得空曠又安靜。昏昏沉沉地在沙發上半眯著眼，他開始發困，起身打算洗漱一番。正以為今晚又要獨守空房時，突然聽到大門傳來響動，走出洗漱間一看，劉詩瑩居然又回來了。
    林曉一動不動地站在客廳中間，看著歸來的她，心裏很疑惑。不過他並沒打算問什麼，也一時還沒想好該說什麼。劉詩瑩見他那副蠢樣不免翻了個白眼，冷切一聲擦肩去洗漱，不多會兒洗漱完畢走進房間。
    林曉還是站著沒動，腦子裏有些空，其實他總是這樣，有時候反應會很遲鈍，像步入遲暮之年的老頭。
    轉身回去接著洗漱完之後，躋著拖鞋回房。
    房間裏燈已經熄滅，林曉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爬上床，平躺著，失神地睜著眼睛，盡管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
    也許，這樣的日子快到盡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