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要走？”吃過午飯，還沒來得及問一下穆烈這樣做是否有些過分，就聽底下人來報國軍在準備回去，匆匆趕過來，肖澤天已經收拾了東西正要下山，急忙上前拉住對方胳膊。
    肖澤天無奈苦笑一聲“在這多留也無意，還不如早些下山去，古家口那邊還等著我去指揮呢”隨即看看肖澤清身後的穆烈，挑眉道“穆當家，不知肖某人可不可以和自家弟弟單獨說兩句？”
    “肖團長請便”穆烈微微一怔，隨後笑開來，拍拍肖澤清肩膀轉身離去。
    看著他走遠，肖澤清這才再次開口，接過肖澤天手裏韁繩幫忙牽著身後的黑毛馬“哥，穆烈不是外人，你有話大可當麵說”
    “澤清”肖澤天駐足，看著已經和他差不多高的弟弟，眼睛裏難得露出這幾天一直未曾有過的柔情，伸手順了順對方因為山風而微亂的黑發，聲音擔憂“哥知道你是認定了穆烈，我也多說無益了，但是，穆烈絕不是簡單人物，別看他現今蝸居這二龍山，那是因為幾方勢力壓製，如今鹽城鬼子一倒，他的胃口就遠不止這一點了，你要看清楚”
    “這我知道”聽他說的嚴肅，肖澤清也忍不住一臉謹慎，說的頗為自豪“他是心懷民族之人，他心中裝著的是整個東山百姓”
    “可是，這樣的人，往往也會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這世道他看得太清了，他太了解這物競天擇的道理了”這樣的語氣讓他聽上去像是突然間老了不少一般，滄桑頹廢，一雙看慣了殺戮和死亡的眼睛，微微露出些許擔憂。
    哪一次不是踏著敵人屍體活下來的，肖澤天自黃埔畢業就跟了戴笠，後來又委任為排長、連長、直至現如今的團長，誰都明白，這是踩著什麼在往上爬，雖說入侵者是該死的，大義淩然的人人都想先除之而後快，可是，隻有真正經曆過的人才會懂得，即使懷著滿腔怨憤和抱負，取了他人性命又怎會安心？誰又能在午夜夢回後能再次安慰入睡到天明？
    “可是，他的目的都是好的”肖澤清反駁，他相信不論穆烈會有怎樣的決定，都會是為了全局，小了說為了二龍山眾弟兄，大了說，為了正在水深火熱中的同胞。
    “你說的這些就算是對的，他會為了民族為了兄弟考慮，可是，你有考慮過你的處境嗎？或者，他有為了你考慮過嗎？當初在鹽城，他的槍口可是對著你的！他可以預見的到你如果被俘將會遭受到的種種，他選擇為你避免痛苦，可是，捫心自問，你怎麼想，你是不是也同樣認為，他應當殺掉你，趁著你還沒有受苦？如果換個位置，你會怎麼做，也拿起槍對著他，一槍結束他的痛苦？”肖澤天看著對麵的人，一字一句，淩厲的穿過空氣進入那個臉色逐漸難看的弟弟的耳朵。
    這些情況他從來沒有考慮過！
    肖澤清想起當初，想起那烏黑的槍口，似乎後來的混亂把他記憶也一並打亂了一般，那次逃走犧牲了老二，可是他還是認為穆烈是對的，他從沒有懷疑，或者試著換個位置考慮，他沒有為自己的命考慮過什麼，穆烈的決定他想當然的接受，現下如果當真讓他考慮，他確實會不同意穆烈的做法。經曆過生死，他深深懂得，活著才是最好的。
    或許當初一槍要了他的命，他不會有任何不甘，可是，現在……
    緊緊咬了下唇，肖澤清握住拳頭，笑的有些不自然“哥想的太多了”
    “就當是我想多了罷”肖澤天無奈，轉頭翻身上馬，末了道“記得有空多回家，來看看你大侄兒”
    “一定，還不知道哥給侄兒取了個什麼名字？”肖澤清仰頭看向馬上的人
    “肖笑！”頭也不回，肖澤天甩下兩個字，一揮馬鞭，黑馬腳下生風撒開腿跑了起來，回音繞耳，揚起萬千灰塵。
    肖笑？肖澤清重複思忖著兩個字，但願人如其名的好運頭。
    “聊了什麼？”穆烈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貼身站著，肖澤清可以清楚感覺到背後的勁風弱了。
    “讓我回家看侄兒”笑笑，肖澤清慢慢回頭，穆烈正一雙幽黑眸子看著他，四目相對，就這樣愣愣看了一會。
    “哦？”似是來了興致，穆烈勾唇一笑，拉過他微涼的手放入口袋暖著，引著他一塊向回走“怎麼沒去，舍不得我？”
    “我要完成了投名狀再回去，那樣也可以理直氣壯再回來了不是？”跟著他的步子，肖澤清慢悠悠走著，並排著，並看不到穆烈的神色，不過想來他定然也是笑意盎然的，像自己這樣。
    兜兜轉轉一年多，他不會也不應當因為別人幾句話就對他們的未來憂慮重重，饒是那人是他哥。
    喜歡上穆烈就如踏上一條不知終點的旅途，雖說平平淡淡一輩子是一種奢求、是他心之所往，現在既然不能夠過“把酒話桑麻”的普通生活，轟轟烈烈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就如手心處傳來的暖意，一直暖進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