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四月，櫻花開放的季節，一簇簇或粉紅，或雪白綻放在枝頭，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搖擺。粉色覆蓋了校園。每天“家——學校——家”三點一線的生活流逝的異常平淡。
    每天傍晚，我們總會放下沉重的書包，牽起小酥糖，沿著街道跑步，一直跑到附近的小公園裏。末了，我們會背靠背的坐在草坪上，欣賞滿天的晚霞。雖然我知道，這隻是普通哥們兒間本有的極為普通的動作，但我還是會騙自己，騙到自己很享受這個時刻。
    直到有一天，如果不是因為小酥糖沒有食物，如果不是因為我因寫作業而沒有和何稔一起出去，如果不是我……他……或許還會好好的吧……
    記得他臨出門前笑著對我們說，“蘇唐，我去給你買薯片，小酥糖，我去給你買狗糧。你們等著，我一會就回來。”
    “嗯？小酥糖，那是什麼？”看見小酥糖身邊有什麼在一閃一閃，我好奇地湊過去。“噢、原來是何稔的手機啊……來，咱們照一張~~~”
    我抱著小酥糖，舉起手機，“哢”一聲，笑容留在了畫麵上。
    “咦？照片呢？不會自動保存了吧？”我搗鼓著何稔的手機，點開了相冊。這……這……
    我愣住了。
    除了我剛才拍的那張照片，這裏每一張上麵的人……不都是……我麼？！吃飯、睡覺、學習……幾乎每一個生活的瞬間都被他拍了下來……
    何稔……你這是……想要證明什麼嗎？
    我笑了，笑得很幸福。
    嗯，如果我猜對了，等你回來、我就表白，我才不膽小呢。如果猜錯了，如果這些照片純屬娛樂……那就讓這份感情藏著吧，你就永遠別知道了……
    返回書桌前，把他的手機放在桌上，我隨手拿起一本書，津津有味的讀著，等著他的回來。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鍾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小酥糖支支吾吾地哼著，何稔沒有回來。
    小酥糖趴在被子上睡著了，何稔還是沒有回來。
    我越來越坐立不安，總害怕有什麼事情發生，便出去找何稔。
    臨走前，小酥糖還是安靜地睡在那裏。
    走著走著，腳下出現了粘稠的液體，一股血腥味刺激著我的鼻腔。順著汙跡看去，一個人倒在那裏……被染紅的購物袋靜靜的躺在旁邊……
    天哪！這哪裏是什麼汙跡！這分明是血！血……
    “何稔！！”我飛奔過去，想要扶起他，手觸到他的腹部，立即被一股粘稠侵襲，“這是怎麼了？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蘇……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弟弟……”何稔斷斷續續的吞吐著，仿佛每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嗯嗯……噓……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別說了，咱們去醫院！”可惡的胖小子，要算賬找我啊！找我朋友算什麼本事！！我背起何稔，用盡全力向醫院跑去。
    “蘇……我怎麼……這麼冷呢……”
    “求求你別再說話了好嗎？保存你的體力好麼？我們馬上就到！”我幾乎是吼著對他喊。冷？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啊……何稔，求求你，堅持好嗎……
    “蘇……你永遠……不知道……我喜歡你……”淡淡的溫度環繞在耳邊，我卻紅了眼眶。
    “我……現在知道了……何稔，不許有事兒聽到沒有？！我要你恢複以後再重新對我說一遍……好嗎？”為什麼我感覺後背溫熱溫熱的……是血嗎？何稔……
    “嗯……”
    “醫生救命！！”好不容易跑到醫院，被放在擔架上的何稔臉色愈加蒼白。我握著他漸漸冰涼的手，何稔……不要有事兒……我相信我們能夠一起回家去看小酥糖……
    看著手術室指示燈亮了又滅，我靠著牆蹲下，大腦一片空白，衣服上的血跡也在慢慢變幹。
    何稔，安安全全出來吧，我還沒有好好愛過你呢……我對著上帝祈禱。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
    “誰是病人家屬？”一個醫生出來，摘下藍色的口罩。
    “我我，怎麼樣了？”一個激靈站起來，奔到醫生旁邊。
    “你是病人的弟弟吧？你難道不知道你哥哥患有血小板缺乏症不能受傷嗎？”
    “血小板……缺乏症？”血小板不是用來凝結血液的嗎？怎麼會缺乏？我滿腦疑問。
    “一旦受一點兒傷就會血流不止，何況這麼大的傷口、你太不小心了！”醫生用責備的語氣對我說著。
    “那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盡力了……盡力了？！誰能告訴我盡力了是什麼意思？！何稔！不！
    顧不上醫生的奮力阻攔，我衝進手術室，看到的卻是被白布蓋住的身體……
    一邊的心電圖顯示器上，隻剩下一條直線……
    我懵住了……這是……這是什麼狀況？！！
    “何稔！你給我醒來！”我撲過去搖著他的身體，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他的身體明明還有溫度……請你們再救救他……求求你們了……”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護士們隻是在一邊默默地收拾著醫用器材。她們的托盤裏堆滿了紅色的紗布。
    何稔，那是你的血嗎？那些血竟都是硬生生從你的身體裏流出來的……那種感覺……是不可言喻的痛苦嗎……那種慢慢失去意識的感覺……那種漸漸眩暈的感覺……那種思維被抽空的感覺……你怎麼承受的住……
    “何稔，你答應過我要再次親口告訴我那句話的……我沒有聽夠……我要你親口說……”
    “請尊重死者。”幾個護士拉開我，就那麼……推走了何稔……
    何稔，等待你的……是冰冷的太平間麼……你會冷的……
    “不要！”我哭得歇斯底裏，曾經的一幕幕在腦中重現。
    怪不得你曾經說過一點兒小傷就會要你的命……怪不得你那麼躲避刀子……何稔，是誰在我初入高一的時候說要與我同桌，是誰對我說過好同桌一輩子，是誰吸引走了我的全部內心，是誰在我不能失去他時突然離去……
    我是在幾個小時前才知道我不是一廂情願，為什麼我的幸福來的這麼晚，走得又這麼匆忙，讓我來不及品嚐……
    何稔，你忍心留下我一個人麼？
    沒有了家人，又失去了你……為什麼我所害怕的事情都發生了……
    從此這裏、真的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一個月後，墓碑前。
    “何稔，那個死賤人被判刑了，他最終逃不過法律的製裁。那種人，死後應該下地獄，永不超生。
    “何稔，對不起。我想，我應該帶著小酥糖好好活下去，去你想去的地方，替你看你想看的風景。我要把人間的故事講給你聽，等我看完之後，我就去找你，好嗎？如果人生有輪回的話，請你一定等我……下輩子，由我勇敢說出我愛你，我不會再膽小。
    “何稔，當你問我你永遠不知道什麼的時候，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喜歡你……直到我看到你的相冊並決定表白時，我還在憧憬我們美好的未來，隻是沒有想到這次，這的變成了永遠……”
    墓碑上的男孩兒依舊笑得天真無邪，看著他的笑臉，我開始默默流淚。何稔，你引出了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淚滴……
    何稔，小酥糖也在我旁邊，你看到了麼？自從你離開之後，它總是趴在你睡覺的地方發呆。它是在懷念你說過的“抱著小酥糖睡覺就是舒服”吧……
    彎下腰，在那冰冷的墓碑前擺上一捧清菊。何稔，我愛你。
    抱著小酥糖默默轉過身，恍惚間看到遠處有一抹熟悉的背影。何稔，是你嗎？你回來看我們了麼？我不要你身後那片燦爛光芒……我不要你身後那抹櫻花飛舞……我隻要你不再離開，我們一起去看天地遼闊……
    原來，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愛的人已經死了，也不是他死後你才發現自己曾愛過他，而是，你最愛的人死了，才發現他也曾深深愛過你。
    隻是，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新來過了。
    那一年，櫻花，飄落，悲愴，哀歌。
    ___End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