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枕黃粱
    兮寒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兩個人的初遇，夢到那雙美到失色的桃花眼，還有千年之前那個滿是稚氣的小人兒。
    睜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就跟千年之前的桃花眼一模一樣。千年的時間讓這個孩子長出了些棱角，俊秀的樣子卻一點兒沒有變。他身後是滿眼的梨花，花瓣紛紛揚揚撒在他的身上，他一隻手撐著頭靜靜地睡著，另一隻手輕柔地放在兮寒的身上，兮寒舒舒服服地枕在他的腿上，一邊享受著淩淵身體暖暖的氣息，一邊細細端看那人的睡顏。怎麼看還是少年的樣子，隻是眉宇之間的稚氣變成了溫柔而已。
    說到兩個人的再遇，兮寒不由得心裏打了個顫。這要說到三百年前，魔界眾妖突生異象，眾妖之首的魔尊墨卿塵汲取戾氣現出真身，消息不知道怎得就傳到了父神耳朵裏。父神讓兮寒自己看著辦，兮寒打量打量還是準備去滅了這個魔尊的真身省的以後麻煩。偏偏不巧的是兮寒在北荒的雲山上遇到了這個魔尊的真身，看著就是水靈靈的一個孩子，長槍鳴煙想要戳下去的時候，一雙手卻牢牢地握住了它。鳴煙灼熱的殺氣瞬間將那人的手灼燒，可他卻沒有一絲要鬆開的意思。兮寒抬頭時瞥到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這雙眼睛好像很久之前見過一般，十分熟悉。再看來人一襲白衫翩然，腰間不變的是別了一隻冰笛，兮寒這就想起來了這個人——淩淵。
    收回鳴煙的時候兮寒有意瞥了一眼淩淵的手，還在流著血，可是這個人兒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就這麼淡然地將手收入袖子，朝著兮寒走過來：“帝君，不知他犯下什麼大錯罪以致死。”
    淩淵這一句問的很好啊，這魔尊確實什麼都沒有幹，這可保不齊他以後不幹什麼事了。兮寒吃了一個癟，沒有說話。
    他這不說話淩淵可就不高興了，“若沒有錯，為何要傷他。”見淩淵這麼說，他身後的小魔尊墨卿塵開始蹦躂蹦躂地揪著淩淵的衣角躲在他身後，還偷偷地朝著咱們偉大的龍帝殿下吐了吐舌頭。
    這下，兮寒的臉可不是一般的黑啊。長槍鳴煙一下子出手，把小魔尊嚇個半死，可是淩淵就是固執地站在小魔尊的前麵擋著他。兮寒冷冷地看了淩淵一眼，吐出兩個冷到極致的字：“讓開。”沒有一絲感情，這兩個字透出刺骨的寒意。
    淩淵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瞥向身後戰戰兢兢的小魔尊，不經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若我不讓呢。”
    嘖，兮寒活了這麼久，頭一次遇見一個這麼不給麵子的人，偏偏巧了，這個人似乎認為兮寒對他無可奈何。下麵幾個字是兮寒活生生咬出來的：“我再說一遍，讓開。”
    小魔尊倒是怕地躲在淩淵身後不出來了，而淩淵依然藐視著兮寒這個所謂的權威，眉宇間的溫柔也不曾褪色，不過這個時候，在兮寒的眼裏，這不是溫柔！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他不能忍了，咬咬牙一把長槍便從淩淵的肩頭穿過，一時之間血從他的肩頭湧出染透了潔白的衣裳。
    淩淵疼的咬住了下唇，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用力地喘息抑製住疼痛時不經意發出的呻吟。可這長槍可不是一般的槍喲，神兵鳴煙要是普普通通怎麼對得起神兵兩字。瞬間的燃燒感讓淩淵撐不住跪在地上，先前受了傷的手扶住肩頭的長槍，這時兮寒才看到他的手傷的有多重，猙獰的傷口還在流著血，而他肩頭的血仍然源源不斷地流出，順著他的小臂從指尖滑落。他抬眼看著兮寒的時候還是那樣的笑容，從那雙桃花眼裏流轉出的是十分的堅定。
    兮寒趕忙收了神兵，扶住搖搖欲墜的淩淵。兮寒有些惱怒了，又不忍心看懷中的人一貫溫柔的笑靨，大聲朝著淩淵吼了一聲：“你這個笨蛋。”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淩淵額前的頭發早就被汗浸透了，身上的血不斷滲出來，觸目驚心的顏色染紅了兮寒的眼睛。淩淵痛的暈了過去，兮寒隻好打橫抱起這個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兒，灰溜溜地回到他的邀月閣上。不過他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某個小家夥趁著淩淵倒下兮寒無暇顧忌他的時候溜之大吉，一邊溜還一邊嘀咕著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一個仙，竟然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護他。
    淩淵再次醒來的時候，又是全身啥都沒有穿。沒錯，這次還是龍帝殿下幹的。隻不過這次的情況似乎比之前還要尷尬，那位龍帝殿下也啥都沒穿的跟他躺在一起還曖昧地抱住他的腰身。於是淩淵拉上了被子遮住了他的羞顏。他動了動之前受傷的肩頭，似乎一點兒都不疼了，傷口結了痂看上去有點猙獰，而他手上的傷卻不見了。身後似乎傳來點動靜，兮寒撐起頭側臥在他身後，冷笑了一聲：“你這小仙，還想裝睡多久。”
    淩淵扒開被子，隻露出一個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兮寒。不想兮寒卻一把拉下他的被子，整個白皙的胸膛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淩淵的臉上頓時紅了個透徹。伸手去拉過被子卻在半空中被兮寒打了下來，兮寒半個身子淩駕於他的身上，淩淵不好意思地撇開了頭。
    雪白的肩頭多了一道傷，兮寒終究是有點愧疚，他碰了碰那道傷疤，小心翼翼地動作讓淩淵羞的不知如何是好。淩淵小聲地喊了一聲：“上神。”想要提醒他這個場景有多麼的尷尬，可是兮寒可沒有這個自覺，自顧自地拉過淩淵的手看看他手上的傷有沒有痊愈。
    “怎麼，這才千年不見就忘了本座的名字？你這個小仙還真是……”兮寒眯起狹長的眼睛盯著淩淵滿是羞赧的眼，指了指床頭的衣服，“罷了罷了，也就我這麼好心，呐，你的衣服也穿不了，我拿了套我的衣服，你試試看。”
    淩淵坐起身，床頭是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兩套衣服，一套白衣勝雪，另一套墨色如畫。淩淵遲疑了一下，取了那套白衫子麻利地穿上，刻意避開身後那道灼熱的目光。奇怪的是，淩淵穿上卻合身的禁，一襲月白的紗籠著他瘦弱的身子，內衫牢牢地合緊，係上腰帶的時候發現他隨身帶的那隻冰笛不見了蹤影，回頭時看著兮寒已經穿好了衣服手中轉著他那隻小小的冰笛略帶調笑地盯著他看，“這是你的？”
    兮寒之前也沒有在意過這小小的冰笛，隻是看著淩淵如此緊張的樣子就開始好奇這笛子有什麼玄妙之處了。全身通透的笛子由寒冰製成，長度約莫一指，笛尾自然地墜著一段流蘇，樣子著實普通得禁。
    “給我！”淩淵欺身向前，想從兮寒手中搶來，誰知這一個不小心卻幾乎摔倒，就在快觸地的瞬間兮寒一個攔腰抱起了淩淵，這一瞬間將冰笛掛上了淩淵的腰。這不抱還好，最多也就是淩淵那張好看的臉吃了灰，這一抱嘛，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曖昧。兮寒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把淩淵放在床榻上。
    淩淵羞赧了一張臉，起身就要走，這時兮寒卻笑了：“淩淵，你可知那日你舍命維護的那個孩子是誰麼？”
    氣急的淩淵愣了神，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正對上一雙狹長的眼，如同墨色的瞳孔深邃得讓人感到寒冷，仿佛他眸子裏的光芒可以讓與他正視的人瞬間冰凍。淩淵思忖了片刻，這才徐徐答道：“淩淵記得那日淩淵問過那孩子可曾有錯，上神並沒有告訴我。世間萬物既然有了初生，就有他們存活下去的道理，他沒有自己選擇死亡，誰都沒有權利幫他選擇。上神，淩淵可有說錯？”
    我們偉大的龍帝大人又一次吃了個癟，他在思考這麼一個問題，當年他無心調戲的那個小仙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這千年過去了，容顏倒沒有大改，這嘴上功夫卻長的挺快啊。殿下在心裏默默地動著歪心思，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降至冰點。
    許久隻聽得那流水般清澈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是誰對我來說根本沒有意義，我也不想知道。淩淵隻知道生於這九重天上必以蒼生為重，無論他是仙，是人，甚至是妖魔，我都會擋在他前麵的。我不想讓上神做出錯事，也不想看到他有事。”
    兮寒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裏嘀咕著：他還真的是魔啊。轉而又正經地開始調戲淩淵：“你這個小仙可真是……你知不知道這麼頂撞一個地位比你高的人會吃虧的。”說著說著，兮寒人就到了淩淵的身前，挑起了他的下巴，狹長的眼睛裏略帶著笑意，“本座可生氣了。”
    淩淵性子溫和，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會生氣。他真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比他麵前這位更不講理，更無賴的。咬咬牙，盯著這位無賴。不想無賴卻淨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一雙灼灼的桃花眼原本應該帶著魅色，不知為何在你的臉上總讓人驚豔，驚豔於其中的清澈。”
    兮寒高興地看著眼前的人賭氣一般的閉上了桃花眼，鼻腔中哼了一聲。不知道是這人兒太惹人憐愛，還是鬼迷心竅，兮寒的唇這就印上了淩淵的唇，就這麼輕輕的，像羽毛一樣的感覺。淩淵猛的一下睜開眼，兮寒卻在很遠處朝著他曖昧一笑，他不經意摸了摸唇角，笑的有些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