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喊殺聲混亂一片，柯洛在這兒隻會成為你兩的負擔，我先帶他走，你們若是有命逃得出來，我再把他交給你們。。。”齊軒單手攬住齊軒，匆匆道。
    “喊殺聲？！”葉平，龍霄皆是眸光一沉，驚呼出來。
    “宮門外血光衝天，所有禁衛軍皆以出動抗敵，這皇宮太大，一時半刻這兒也攻不下，你們若是想逃最好快點。”頓了頓，齊軒看了看葉平若有所思道“你功力盡失，最好先服了解藥再出去，否則當心刀劍無眼。”
    葉平一揮手，截下齊軒的話“我沒事，我問你，逼宮的領隊是誰？你可認得？”
    齊軒皺了皺眉“那領隊劍眉星目，氣勢彪悍，該是個將軍類型的人物，還隨了個眉目濃顏的白衣公子，那人我倒是認識，毒手黑心的鬼醫，料不到竟圖謀上了權勢。”
    葉平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陰沉著對齊軒揮了揮手“立刻帶他走，越快越好，柯洛既然在你手裏，你就該不惜一切的保護好他，我一天沒活著回來，你就必須繼續陪他，這無關欠不欠，就當時我對你最後的請求，否則我就算死了也要日日與你糾纏不休，將你剝皮拆骨，剜目勾
    舌！。。。”
    齊軒微垂下頭，冷聲道“你放心，這隻算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如果你真的死了，那就隻能是我的天命。。。”
    說完，安靜的看了看懷裏因為藥效而昏睡過去的俊美男顏，竟淺淺的勾了唇，黝黑的瞳仁閃過淡淡的憂傷
    “其實當我真正走出去的時候，我倒寧可他還是癡癡傻傻的，我還依舊欠著他，費心耗力，決心用一輩子去償還。又或者當初在酒肆裏，我不是一掌劈碎了他端來的酒碗，冷言相諷，而是和他把盞言歡，結為莫逆。。。或許，他會活的開心得多。。。”
    葉平惘然的看了看齊軒，看著他吻了吻柯洛的額頭後，抱著他從窗戶一躍而出，蕭瑟的夜風殘卷去那人的衣角，新月的冷輝在地上鋪了層白霜，卻聖潔的像是一首被人撫琴淺笑時輕聲吟唱的歌——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葉平，原來是你輸了。。。”
    “嗯。。。可是我從沒像這一次輸的那麼開心。。。”葉平輕柔的垂了眼，笑的似是輕鬆。
    “笨蛋。。。”龍霄微歪了頭，眼尾上挑，隱犯桃花。唇薄而色淡，淺淺抿著，勾著個豔傾天下的淺笑。
    葉平背身對著他，柔順的黑發挽了一個簡單的發式，鬆散的披落在單薄的肩頭上，清臒削瘦，著一身藏青色的長袍，龍霄呆呆的看了會兒，慢慢的伸出手去，卻在一半時又曲了手指，怔怔的放下，半響，才譏諷的笑了。。。
    龍霄的神情有些慵懶有些挑釁，帶著濃濃的倦意，挑眉看了看門外遠處隱約閃現的淡淡火光“好快的速率啊。。。你猜猜那是誰的軍隊？左將軍王品？還是豐原將軍胡磊？我可從來不知道朝中有哪位將軍擁有一支那麼英武的軍隊。。。”
    “那是由胡磊帶領的，王品因為他的負偶頑抗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被我封官查辦，兵符也已經交給了胡將軍，這一支是從兩隊的精英中篩選出來，比之禁衛軍強了不知多少倍，能有如此速度也是必然。。。”
    龍霄望著他，筆挺的身子竟開始微微的顫抖，蒼白著臉色，慢慢的才泄出一口氣“我。。。至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那麼快就來了。。。我本以為，
    還能再拖一會兒的。。。”
    葉平沉默著，從他的視野望出去是那扇窗，看不到殿門外焚天的火光，也看不到龍霄的掙紮。所以他的臉依舊清秀端麗，麵容平靜而淡泊。
    “我這輩子最討厭就是背叛與欺騙，我時常做夢，夢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裏，有時是我在受刑，十八般的刑罰無休無止的折磨。。。我會因為疼痛而醒過來，殿內又黑又暗，極大又空。。。有時我卻是在施刑，炮烙油煎，我看著那些我討厭的人在我麵前哀嚎著，嘶吼著求饒，每夜如此，輪轉不休。。。初始，我會因為害怕每夜都尖叫著醒轉，然後怎麼都睡不著。慢慢的，我開始學會冷眼旁觀，平靜的看著那些人或者我，變得血肉模糊，淒聲哀鳴。”
    龍霄說著說著便笑了出來“你說我是不是很幸福，因為我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折磨任何我恨的人。。。其實後來每夜你都是我故事裏的主角，真是恨你啊，都恨到骨子裏去了。。。”
    龍霄的聲音低沉憂傷的像是深夜穀間緩緩流淌的溪水，寧靜從容，卻看不到光亮。。。
    葉平依舊麵無表情的望著窗外，身子骨削瘦卻站的筆直，像一株挺立的竹，蒼翠而挺拔。
    “葉平。。。究竟是我在折磨你還是你在折磨我？我恨極了你，卻也愛死了你。。。這番的清絕脫俗，你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要絕了我的塵念？”龍
    陽慢慢的走上去，攬住那人的肩頭“可是，葉平，我們都一樣，都是俗人，既不是仙也不是神，你又何必呢？你說，你早就喜歡我了對不對？”龍霄淺淺的笑著，在葉平的耳畔呼氣。葉平的身子開始發抖，發出輕微的戰栗。
    龍霄啟唇笑了，將那人的身子掰過來，那人長長的眼簾將眸子遮住，削瘦的臉蒼白到沒有血色，龍霄勾起那人的下巴，俯下身子，帶著些霸道的吻了上去，那人的唇味道也是淡淡的，清新的，卻偏偏舒服到讓人溺死。。。
    有一粒藥順著葉平的喉滑了下去。。。
    葉平的睫毛顫了顫，身體有些僵硬。
    龍霄緩緩站起來，麵色很平靜“其實浦清秋隻給了我一顆藥，因為他說他隻欠我一條命。”
    “嗯。。。”葉平伸出手輕撫了撫自己的嘴唇“那麼你給我吃了什麼？”
    “毒藥。。。因為我死定了，可是我想能夠找個人陪我一起死也很好，對嘛？”
    “嗯。。。”葉平點了點頭“你想死的話，我陪你。可是你若是活著的話，我卻隻有離開了。。。”
    龍霄明顯的苦笑了下“。。。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一套說辭”
    “你相信一見鍾情？怎麼可能因為一眼就那麼愛一個人。。。我不相信。。。你那時候對我那麼好，好的讓我慌張，你後來又對我那麼恨，恨得讓我害怕，你那愛那恨，卻有幾分出自真心，我不知道，因為我怕連一分都沒。”葉平冷靜的看著龍霄的眼，像是要從那雙黑的比寶石還耀眼的深海裏找尋出答案。
    龍霄垂首指了指心“心在這裏，我看不到也挖不出來，所以我辯不出真偽。。。這世上有太多東西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由不得你不信，卻也說不出緣由。。。就像是種直覺，是種本能。。。你還要和我賭嗎？像賭他們一樣，再和我賭一場？”
    “不了。。。”漫漫的拋出一句，葉平將視線滑到了門外，輕聲的道“你聽見了嗎？那麼多撕心裂肺的慘叫，還有刀劍穿透身體的咆哮。就在門外，它們逼近了。。。”葉平若有所思的牽扯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我一直在後悔沒有在刀劍聲逼近之前死掉。。。這一次兒，我不知道，是它快還是我快。。。”
    龍霄湊上前，將葉平整個環在了懷裏，將頭深深地埋進他的頸項間，眷戀的蹭了蹭“平兒我可舍不得你。。。香兒在你走之後，秘密下過三次毒，我卻一直都舍不得揭穿，直到最後一次，父皇要她把親手做的桂花糕吃下去，她淒然的對著我磕了三個頭，然後才死了。。。那時候，我難過的想哭，父皇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問我的意思就去幫我決定很多東西，於是，我就想我剩下的也隻有你了。。。可是，你卻殺了我的父親，那一次滿身的鮮血，可是我也殺過人，我的手也很髒。你放棄過我，我也放棄過你。隻有我們每人一次，才會公平。。。”
    葉平懵懂的聽著，胸腹內漸漸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冷汗一滴一滴的流下來，葉平又笑了“所以我殺你一次，你也要殺我一次，這樣才會公平，下一世，才不會那麼累，要一直在一起。。。”
    “嗯，對了，我的平兒。。。”龍霄柔柔的笑著，將葉平摟的更緊了，感覺著那個溫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癱軟在自己的懷裏，龍霄將吻印在他的眉心，從懷裏拿出信號彈向窗外扔了出去。
    然後安靜的靠坐在殿內的柱旁，他這輩子最珍愛的人就躺在自己的懷裏。。。多好。。
    就像是擁有了世界上最大的寶藏，他什麼都不缺，他什麼都足了。。。
    他聞到那人身上有著很幹淨的皂角的味道，他能感覺到那人漸漸虛弱的呼吸，那個削瘦的身子這次是真正安然的躺在自己的懷裏。。。
    “平兒。。。你說，我們永遠都這樣，會很幸福的，對不對。。。”龍霄廝磨著葉平的鬢發，輕聲的喃喃著。。。“如果我是在那片草原上遇見你的話，我就帶你騎馬，帶你捕獵，帶你趕著成群的牛羊，帶你躺在碧藍的天下，青蔥的草上。。。不會是這個用金銀砌成的牢籠。。。我會讓你真正的快樂，會快樂的笑，豪放的喝酒，吹出和海一樣壯闊的曲調。。。不會像現在這樣，那麼累，那麼傷心。。。不會有那麼多的孽，那麼多的苦。。。
    “平兒其實我騙你的，不要怪我，我將毒下在了那杯酒裏，我一口，你也一口。。。我給你的藥能夠解你中的所有的毒，你喜歡我譜的曲嗎？我一邊想你，一邊寫，我好羨慕柯洛，他用一顆真心和半條命就換來了齊軒一輩子的守護，可是我。。。卻不行了。。。怎麼辦，平兒，我後悔了，我好想你，好想和你一起，永遠。。。”龍霄低低的說著，慢慢將頭埋在葉平的懷裏，將他抱的很緊很緊，他覺得眼眶很澀，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輕巧的落下，卻帶走了全身的溫度
    好想你，好想你，我真是後悔了。。。
    外麵的廝殺聲很大，兵戈聲很吵，逼得越來越近，漸漸的就將龍霄越來越輕的呢喃掩過了。。。什麼都聽不清，什麼都辨不出，隻知道在那段時間內，能夠很幸福，很幸福的守在一起。。。
    宮門似乎破了呢。。。
    “香兒說你病了，要吃藥，這個給你，很甜的，平兒吃了就不會覺得苦了。”
    “平兒，我學了首鳳求凰，吹給你聽好不好？”
    “平兒，你以後陪我睡。。。不準你睡下人房。。。”
    “平兒，我叫你寫字。。。呐，這兩個字就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記著哦。。。”
    “平兒，平兒。。。平兒。”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正是萬物新生之際。一條長長的青石板的街道，一輛罩著藏青色簾布的馬車，一所廢棄的宅院。
    趕車的老人拉緊了韁繩，那馬兒打了個響鼻，前腿撲騰了幾下，這才停了下來。老人將簾布掀開對著裏麵輕喚一聲“小少爺，您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馬車內傳來個稚嫩嫩的童聲兒“怎麼啦，喬爺爺？”
    “小少爺兒，您不是說這兒是當朝宰相住的地方嗎？怎麼冷冷清清的，沒半點生氣，倒像是廢置了好幾月的荒地。。。”
    馬車內沉默了下才有聲音接道“。。。可能是少爺天生喜靜，不習慣外人打擾吧。。。”說著便從馬車裏探出頭來，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年紀不
    過八九歲，看著那院內滿目的荒淒也不由的呆了下，那表情瞬間變得滿麵的驚慌，猛地跳下馬車，一敲門，那門竟然沒鎖，吱呀著就開了。落了那小公子一臉的灰。
    那人打了幾個噴嚏，急匆匆的就進了門，輕車熟路的直奔主臥。
    嘎吱一下，那門就開了。
    門一開，那小公子的臉立刻就垮了，哭著就撲到了呆立在床前的人的身上，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往那人身上抹“少爺，少爺，你沒事就好了，嚇死辰兒了。。。”
    白衣的人先是傻了下，隨即柔柔的撫摸著辰兒綢緞般柔順的發，眉目間倒現了難得的幾分欣喜“辰兒，你居然真回來了。。。”
    “恩恩，少爺。。。辰兒說過守喪期一滿一定會來！”辰兒滿麵天真的拉起葉平的手，遞上一個酒瓶“少爺少爺，我帶來了果酒哦，很香很香的，還有好幾樣特產，都頗有名氣呢，好吃的不得了，平兒知道公子嘴刁，說以特地帶了很多哦。。。嚐嚐嘛。。。”
    “果酒？”葉平淺抿了口，隨即淡淡笑了“很甜卻不膩，有種很濃鬱的口感。。。”
    “嗯。我就說少爺會喜歡的。”
    葉平看著那瓶果酒，側頭思量了下“辰兒你將那些東西帶著隨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嗯？”辰兒雖然有些奇怪，可是瞧見少爺滿臉的若有所思，便點點頭應了下來。
    馬車駛在崎嶇的山路上，滿是泥濘，不免顛簸了不少。
    目的地是一座山坡，辰兒支著頭，滿麵無趣的坐在馬車上，看著那一排開的糜爛的夾竹桃，這兒美得厲害，整座山都種滿了同一種花，紅的灼目的花兒熱熱鬧鬧的擠在一起兒，風高雲淡，鳥鳴聲聲，那兒的每一朵花，都開得絢爛之極，像是落幕前的最後一場晚宴，極致的妖豔，璀璨，紛紛擾擾灑滿了整座山丘。虯結的樹幹，紅的耀目的夾竹桃。印在那片澄澈的天都是一派的絢爛。。。
    就像個世外桃源，少爺就是桃源裏的仙子，辰兒歪著腦袋，嘻嘻的想。。。
    少爺不讓他過去，他隻看得到，自家的少爺站在一個墳墓前呆呆的立了很久，然後拿起那些果酒不厭其煩的一點一點灑下去，每一壇都是先喝一口，再灑一點，喝一口再灑一點。。。
    搞的那座山頭不僅彌漫了夾竹桃清淡的香，還有那酒醇厚欲醉的濃厚的酒香，熏得辰兒的腦子都有些昏昏沉沉了。。。
    他覺得少爺的身影一直在晃啊晃，少爺似乎躺下去了，將臉貼在墳頭的土上，很安靜的躺在那兒，風似乎靜止了，鳥兒似乎也不叫了。。。他的少爺躺在那兒，身子發出輕顫，長長的瀑布的黑發，鋪在白色的長衫上，睡在那片浸透了酒香的土地上。。。
    好久好久，辰兒覺得自己快睡著了。。。被那酒香，花香，熏得快睡過去了。。他的少爺終於淺淺笑著，牽著一個人的手，站起來。。。
    對，對，牽著一個人的手。。
    那個人穿著一身的紅，劍眉星目，顧盼生輝，一雙上挑的鳳眼，尾犯桃花。。。那身紅耀眼的緊，就像那花，絢麗糜爛。。。
    嗯。。少爺的笑像是帶了一分的怯，九分的喜。。。那兩個人，就像對壁人，可真漂亮
    辰兒傻乎乎的想，他看著那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走進那林子，直至連個衣角都瞧不見了。。。辰兒覺得眼皮沉重的緊，迷迷糊糊的就趴著睡了，夢裏不知夢到了什麼，笑的好甜。。。
    嗯，少爺和那人。。就是對壁人。。壁人。。
    竹外桃花堪折
    簾裏春風幾何
    良辰美景莫負
    折腰為君采擷
    ------------
    還有一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