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笑道：“誰叫這一屆的秀女是最多的呢，人多的地方總有熱鬧。”
    她回以一笑，拉著我往內走去，永秀宮除了皇上新賞賜的幾盆菊花，還有些歆才人自己的收藏，宜嬪也是個寬厚人，隨歆才人自己打點自己的偏殿。
    我與卿姐姐邊走邊看，時不時指點談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我連忙回頭去看，隻見素良人向我撲來，我又驚又慌，忙欲躲避，卻撇見慧良人下意識的動作不是抱頭，而是將手置於腹前，心下有了計較，不去躲避，而是伸手抱著她兩人一起滾下台階。菊花被打落在地，碎瓷片散落一地，壓得我生疼，我咬得唇都破了。
    頓時永秀宮一片混亂，卿姐姐連忙跑過來扶起我，婉美人眼尖，指著慧良人驚呼：“有血。”我顧不得疼痛，掙紮著去看慧良人，果然她裙上有點點血跡，我頓時冷靜起來，她果然有了！見所有人都很驚慌，卿姐姐連忙喊道：“都愣著幹嘛，還不去請太醫，佩蘭，你去秉報皇後娘娘。”佩蘭連忙領命去了。
    我捂著胳膊，痛得手臂都有些痙攣，真想暈過去了事，但我現在不能暈，我心裏很清楚，如果此事不是偶然，那麼就是有人要陷害我與慧良人！可現在慧良人捂著肚子，額頭直冒冷汗，除了卿姐姐陪著我，其他人全圍著她，我根本不能問剛剛發生了什麼。
    好在，很快皇後來了，令人訝異的是連皇上也來了。皇上快步流星，三步做兩步往裏走，見我倒在地上，皺皺眉，顧不得說什麼便走過去抱住慧良人，我心一暗，即使知道他十分寵愛慧良人，但心仍忍不住抽痛，往日的溫情怎麼也比不過與他紛鬧的慧良人。我看他見她麵色蒼白，冷汗涔涔，眼底閃過一抹焦急，怒喊：“王太醫！”眾人豔羨的看著慧良人，她真是得寵，皇上居然叫來專門給皇後請脈的王太醫。
    胡子花甲的老太醫連忙過去為慧良人把脈，沉吟半刻，道：“小主受了驚嚇，加上平時調理不細這才胎像不穩，並無大礙。”
    皇上麵色緩和許多，皇後鬆口氣：“還好還好，天佑我皇嗣安康。”
    卿姐姐見我獨自忍痛不語，忍不住道：“皇上……“
    我連忙拉她袖子示意她不要講話，可皇上已經注意到我：“槿美人怎麼了？”
    卿姐姐道：“慧良人摔倒，槿美人扶住她一同摔傷了。”
    皇上看向王太醫，王太醫道：“慧良人腹部受到震蕩卻並沒有碰傷，應該是有人墊在她身下。”
    皇後連忙吩咐道：“扶槿美人去內間，派女醫官來。”我暗暗感歎皇後的細心，我的傷傷在身上，不便外男檢查，她為我叫來女醫官免去我的麻煩。
    我在內間由女醫官診治，卿姐姐陪著我，命澤蘭去打探消息。我見那女醫官三十上下，容長臉兒，麵容素淨，不苟言笑。女醫官在青痕處摸藥，我不住抽氣，卿姐姐急道：“現在知道疼了，剛剛怎麼就那麼衝動也該想想自己……“
    我向她使個眼色，看了眼女醫官，她一看還有外人在，也禁了聲，女醫官恍似什麼也沒聽到，仍做自己的事。我心裏一鬆，知道卿姐姐也是關心我才一時大意。
    澤蘭跑進來，道：“小主，慧良人沒事了，已經止了血，人也醒過來了，現在皇上正陪著她呢。”我眼眸暗下去，卿姐姐寬慰地看著我，我勉強朝她一笑。
    女醫官端來一盆水，道：“這是鹽水，小主可要忍著痛。”
    卿姐姐變色道：“槿美人受了傷，用鹽水豈不是痛上加痛。”
    女醫官聲音毫無波動，平靜回答：“鹽水可以消毒，若用普通的水，日後傷口化膿可會更嚴重。”
    我道：“就用鹽水吧。忍一時之痛，也好過日後化膿留疤。”
    鹽水洗傷口果然劇痛，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傷口上撒鹽是一種酷刑了。我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轉移注意力，強道：“女醫官不知名諱如何。”
    她看了我一眼，道：“竹茹。”
    我蒼白地笑了：“巧了，我有個丫鬟正好叫青黛。”兩人的名字都是藥材。
    她平靜無波道：“是嘛。”手上的清洗不曾停下，我真想翻白眼，疼得暈過去，隻可惜我身體一向不錯，一時間要暈過去還挺難得的。我隻好又找話題：“不知竹茹醫官從醫多久？”
    竹茹尚未回答，澤蘭又匆匆跑進來，道：“慧良人不好了，又暈了過去。”
    卿姐姐吃了一驚，正欲詳細問問，這時皇上抱著慧良人匆匆走進內間，一眼瞥見我手臂上觸目驚心的青腫與淤血，憐愛地看了我一眼，我見他抱著昏迷不醒的慧良人，連忙起身，卻牽動傷口，我咬著嘴唇，愣是沒發出聲來，從床上下來。
    他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把慧良人放在床上。太醫走進來要為慧良人診治，我連忙放下臂上的衣袖要退出去。他拉著我的手阻止我的動作，卻皺起眉頭，攤開我的手，女醫官還沒來得及包紮的手掌血肉模糊，雖然用清水洗過，但絲絲血肉已經翻過來，他的眉皺得更深，問道：“怎麼有股鹹味？”
    卿姐姐答道：“說是要用鹽水消毒。”
    我見他眸色更深，強笑道：“妾身要做鹹蹄子呢。”說著把包紮的一半的手晃了晃，整個胳膊包紮著白色布條，露出紅紅的手，到真有幾分像豬蹄子，我自己忍不住為自己的想象笑出來，他問：“笑什麼？”
    我脫口而出：“想吃油燜豬蹄。”
    他看向我的眼光無比柔和，寵溺一笑：“好。”
    這時床上傳來咳嗽聲，原來是慧良人醒了，她晶亮的眼眸直直的看著我與皇上，皇上見她醒來，連忙走過去，我有些失落，在皇上心裏，我是比不上慧良人的。但我仍然是走過去關切的問候她：“慧良人，你感覺如何？”
    她咳嗽兩聲，道：“無妨。”
    皇上道：“都這個樣子了還強撐著，你呀，就是這麼倔。”又問王太醫：“如何？”
    王太醫恭敬地回答：“小主身體裏的麝香不多，現在胎象雖然有些虛弱，但隻要精心調理，就不會有大礙。”
    我疑惑道：“麝香？”
    王太醫答：“麝香是一種珍貴的香料，一般用來入藥或者是調香料，但麝香藥性強烈，會影響女子不孕或流產。”
    我吃了一驚，再次懷疑這一切是天意還是人為，心有疑惑，不禁問道：“慧良人還記得自己是如何摔倒的嗎？”
    她臉色變了，神情有些激動，皇上按住她，王太醫很有眼色，道：“臣下去為小主開保胎藥。”
    竹茹也道：“我為小主開治合傷口的藥。”
    皇上道：“先替槿美人把手包紮好。”
    等竹茹退下後，皇上道：“你說吧。”
    慧良人忿忿道：“皇上，有人推了臣妾。”
    我倒吸口氣，真的是一場陰謀，既除去慧良人腹中的孩子，又能治慧良人和我一個保護皇嗣不力之罪。
    皇上道：“你不知自己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嗎？”
    她搖搖頭：“妾身身體一向不好，精神不濟，月事遲來也是有的，所以不曾懷疑。”我暗想，連慧良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那別人更不可能知道了，難道凶手不是想對付皇嗣，而是想要對付我，推倒慧良人撞向我，我若直直向前倒去便會磕到頭，不死也重傷。若我無事，比不肯放過傷我的人。我心驚不已，若是凶手打的是皇上兩大新寵內鬥的主意，那她就可坐收漁翁之利。
    我能想到的，皇上必然也已經想到，他沉吟道：“當時誰在你後麵？”
    慧良人搖頭：“妾身一心在花上，不曾注意。不過邵才人與我一同走，她或許會知道。”
    皇上點點頭，道：“傳邵才人。不，將所有人一起傳來。”
    片刻，人已來全，原本去路修儀宮中做客的宜嬪也趕回來，跪地道：“嬪妾失察，請皇上責罰。”
    皇上道：“此事與你無關。”宜嬪與路修儀是宮中的本分人，常年做著隱形人，隻是宜嬪比路修儀要幸運，她還有個公主，皇上不時還來看看。皇上對皇後說：“皇後你是後宮之主，此事交給你。”
    皇後道：“是。不知出事的時候，誰和慧良人在一塊。”
    邵才人道：“是妾身。”
    皇後問道：“邵才人，出事的時候，你在慧良人旁邊，你可看到誰推了她？”
    邵才人搖頭：“事發突然，妾身並不知道。”
    “那有誰在你們後麵？”
    邵才人思慮片刻，答道：“是婉美人，歆才人，清采女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