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辛走後，來利亞長籲了一口氣，然後才看向坐在床上的森冉，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們倆一直不太合得來。”來利亞從窗邊拉過一把圓凳，坐下，聳了聳肩，“從學校出來之後被分配到兩個城市才稍有緩解，不過沒想到就這麼又遇到一起了。”
    沉吟一聲：“正所謂冤家路窄。”
    說完，來利亞自己先忍不住先笑出了聲。坐在病床上的森冉不知道是被她這一句話感染到了，還是受了她那輕快笑聲的影響，也跟著笑了。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森冉就對來利亞有好感，覺得這女人比梅辛容易相處得多，不過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見識到這女人活潑的一麵。
    “你們為什麼互相看不順眼？”森冉隨口問到。
    來利亞微微側頭，想了想，才道：“一開始到底是因為什麼有的矛盾我都不太記得了，不過後來是因為我成績一直比她好。工作之後也是我晉升的比較快。”
    “不過其實這都不算什麼不是嗎？雖然剛出來那幾年確實是我升官升得快了一點兒，但到現在我也隻是個中校而已，她都做到上校了，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森冉看著來利亞，從她的表情與語氣中讀出些許寂寥的味道。
    但他看得出來，來利亞之所以露出這種表情並不是因為她自己的官運沒有梅辛那麼亨通。這一點讓他有點兒在意，他總覺得對梅辛抱有某種特殊感情的人，都是他無法百分之百信任的。
    來利亞似乎也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怎麼樣？身體沒出什麼狀況吧？”
    森冉搖頭，笑道：“我看起來有那麼脆弱？”
    來利亞跟著笑，笑過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其實有些話我不該說，但是我也有好奇心。”
    森冉點頭：“我明白，利亞姐。你問，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能給你答案的我會盡量回答。”
    來利亞沒想到森冉答應的這麼痛快，看著他的眼睛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她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說到：“因為我接到的指示是配合梅辛的工作，所以其實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我不清楚。嗯，確切的說，我也不想弄清楚。”
    森冉看到的那雙眼睛十分清亮，以至於他可以非常直接的從對方的眼睛裏讀出對方的心思。所以他能輕而易舉地分辯出，來利亞的這番話是完全出自真心的。
    來利亞：“但我覺得無論你們在做什麼，這件事兒都不太對勁。”
    森冉微微皺眉：“不對勁？”
    來利亞點了點頭，斂了臉上所有多餘的表情，神色十分認真：“因為我的工作是保護歸青雲，而他又是個織夢者，所以在這方麵我也算是下了點兒功夫吧——多少看過一些關於織夢者的資料。”
    “但在我所看到的，所有跟織夢者有關的案例中，並沒有織夢者無法自主醒來，需要用藥物強行喚醒的情況出現過。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對你們的情況了解並不深入。”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森冉從來利亞的眼睛中可以看出她對自己的話有絕對的自信，而且幾乎是抱持著百分之百的肯定的。
    而作為一個織夢者，森冉的經曆似乎也沒比來利亞的資料完備多少。
    據他所知，就算是被對方的夢境反噬，身體的本能反應也會帶著織夢者脫離與對方思維連接的狀態。所謂的反噬，是在脫離連接狀態之後，大腦卻還因受到對方的影響，困在自己的思維複製的對方的夢境裏才對。
    來利亞道：“可是，在這次接觸開始前一個小時，我接到了上麵的一級密令，在保證歸青雲的生命安全的前提條件下，確保你的安全。必要時，可以使用藥物。”
    說話的過程中，來利亞一直在觀察森冉的反應，可對方給予她的目光太過幹淨、純粹，甚至在聽到自己的這番話之後，那雙眼睛裏的迷茫比她自己的還要多。
    來利亞搖了搖頭，眼睛裏生出一股無奈的神色，苦笑道：“小冉，我沒有問題想問了。”
    森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來利亞應該是意識到她的問題他也無法回答，所以才就此打住，不再多說。
    來利亞歎了口氣：“小冉，我一直很擔心你。”
    森冉有些莫名其妙：“擔心我？”
    來利亞點頭：“對。小冉，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發現你是那種完全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雖然你大概也在極力地想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但你知道，做這種事情非常需要演技，而且一旦戴上那個麵具，就永遠無法再輕而易舉地將它揭下來。”
    “而你，並沒有把這個麵具戴好。”
    森冉愕然，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相識不久，並且幾乎沒接觸過幾次的人看穿。
    他忽然覺得氣壓下降，精神跟著緊繃起來。
    來利亞的這一席話，讓之前隱隱生出的那個念頭再次回到了他的腦海裏——對梅辛抱有某種特殊感情的人，他都不能百分之百地信任。
    似乎是從他的眼睛裏讀到了這層意思，來利亞站起身來，道：“放心，就算我真的對你心存惡意，也不會在這麼引人注目的時候下手。而且，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提防的人，不是我。”
    轉身離開之前，來利亞衝森冉甜甜一笑，臉上再次露出那一深一淺兩個梨渦兒：“我已經幫你聯係過區首長了，他現在應該在路上。好好休息，拜拜！”
    說完，不等森冉回應，徑直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