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冉在第二天的下午再次敲響了梅辛辦公室的門。
    梅辛正在看資料，頭也沒抬，隻揚聲應了一句：“進來。”
    森冉推開門往前走了一步，在門口兒處止步：“辛姐。”
    梅辛這才抬起頭來，見森冉一隻手握著門把手站在門側，一副想進來又很猶豫的模樣，淺笑道：“怎麼不進來？”
    森冉踟躕了一下，轉身把門輕輕關上之後，才低著頭往屋裏走了幾步。
    “那邊兒坐。”梅辛用下巴指了指會客區的方向，邊說邊放下手中的資料，起身到吧台去，“喝點兒什麼？快下班了，來杯龍舌蘭怎麼樣？”
    雖然森冉沒給予她任何回應，但梅辛的手卻並沒有因此停下來。
    她從放置酒具的架子上取了兩隻玻璃杯，分別倒上無色透明的液體，端到會客區：“我不喜歡喝陳酒，你嚐嚐這個，味道還不錯。”
    森冉這才有些不情願的也挪到會客區去，在最外側的沙發上坐下。
    看著麵前垂頭喪氣一言不發的森冉，梅辛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又用一如平常的溫和語調問道：“怎麼了小冉，還在為昨天的事兒不高興呢？多大的人了，這麼點兒事兒都放不下？”
    森冉咬了咬嘴唇，嘟囔了一句：“也不是放不下，就是想不通。”
    梅辛喝了一口酒，歎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別說你想不通，說真的我也挺無法理解的。不過我覺得區首長並不是那樣的人，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而且——唉，算了，我不多說，你有自己的判斷。隻是家人之間，最忌諱互相猜測、懷疑。”
    聽完梅辛的話，森冉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起來，他伸手端起茶幾上的酒杯，一口把裏麵的透明液體如數灌下。辛辣的酒水燒得他喉嚨生疼，眼角直泛淚光。
    梅辛看著他，用有些不忍的語氣道：“小冉……”
    森冉甩了甩頭，又微張著嘴出了兩口氣之後才一鼓作氣道：“辛姐，我就不明白了，這蝮蛇計劃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我姑父會對這事兒那麼執著？為什麼你對這事兒也那麼執著？你們為這事兒費盡心機，不惜把自己的前半輩子都擱在這件事兒上，真的值得嗎？”
    梅辛看著麵前眼圈兒發紅的森冉，靜了片刻，才緩緩說道：“我也不想啊。”
    她將目光轉向自己手中的酒杯，又抿了一口杯中酒：“我第一次喝龍舌蘭那年，才三歲。我們一家難得一起吃晚飯，父親把酒倒在勺子裏喂給我喝的。那之後的八年裏，我們一家沒再一起吃過一頓飯。”
    “八年後，B市發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地震，我父親跟B市的三十幾萬市民一起失蹤了。”
    森冉聽得愣住，一臉的難以置信。
    梅辛看向他，微微勾起唇角，臉上綻出一個十分苦澀的笑容：“他們都說他死了，但我不願意也不想相信。”
    “所以我一直在為重啟蝮蛇計劃做準備，無論如何也要從歸青雲那裏得到最可靠的消息。因為不管我父親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怎樣，我都需要靠我自己的努力去找到一個足矣說服自己的答案，讓自己死心。小冉，你懂嗎？”
    “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其實很不公平，但是，小冉，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沒人有機會進入歸青雲的夢境，我別無他選。”
    森冉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嘴唇反複開合噏動，半晌才說出話來：“可是，就算我真的能進入歸青雲的夢境，和他溝通，甚至讓他醒過來，你怎麼才能得到你父親的消息？畢竟當年B市失蹤了三十幾萬人，歸青雲不可能記得所有的人吧？”
    梅辛搖頭苦笑：“當然不可能。但他一定記得我父親，因為他就是當年蝮蛇計劃的負責人，歸青雲他們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