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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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人輕吻她的臉,“我愛你。”那個人輕輕在她耳邊吐露帶著芬芳的話語。黑暗中,有人輕吻她的臉,“我愛你。”那個人輕輕在耳邊吐露帶著芬芳的話語,那是她非常喜歡的,甜美得近乎哀傷的的聲音。小腿不受控製地抽搐幾下,軾從睡夢中醒來。固定她四肢的帶子被撤去,她走下床,長長的鐵鏈發出沉悶的響聲。
她試圖用力拉斷鏈條,失敗。長時間的黑暗和說不明的危機感使她記住房間的結構,向左走八十步是盥洗室,向右十五步是白色的大門,下了床直走不到十步就會碰到金屬製餐桌,四角非常尖銳,不小心撞到上麵會非常痛。餐桌,床鋪,可以喝水的盥洗室,如果沒有隨時有可能進來侵犯她的男人,她真的非常喜歡這裏。
對於沒有登陸證的她而言,朱庇特是個討人喜歡的地方。流動人口基數非常大,輕易地就能夠偷渡過來,也可以找到藏身的地方,不需要使用登陸證來買食物,紙幣可以進行交易。對像軾這樣的犯罪者而言,這裏簡直是個天堂。
為什麼那天沒有察覺到自己踏進了圍獵場呢?手腳上的鏈子就是懲罰。對於熟悉修羅場的軾而言,被人抓住簡直就像是開玩笑一般。睡眠之後,手指不再疼痛,某種類似懊悔的感情卻壓抑不住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總體來說,軾一貫任性而為,隨遇而安。她沒有所謂的人生追求,吃飽穿暖足矣;也沒有精神需求,連個稱得上朋友的人都沒有,如果哪天她暴屍街頭,恐怕公安們會連關係人都找不到,直接放到集體焚化爐裏燒成肥料。她做過很多工作,從清潔工人到業餘殺手,大部分做得不好。最近的十年才開始在附近的星係幫助走私商運送各種物品,充當星際保鏢,這是她做得最久的工作,收入不錯,漸漸的在這邊的**也有了一些名頭。隻是因為實在不善於交際,總是得罪人。
一開始他還以為捉住她的人是上次得罪的毒品走私商,直到一位披著人類外殼的女人出現之後她才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在這個男人手裏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被這般玩弄身體就有些出乎意料了,似乎雙方都沒有察覺到一些重要的信息,所以才會陷入漫長的膠著狀態。
白色的電子門滴滴作響,那個男人走進來,身上散發出香煙和酒的味道。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準確判斷對方的位置,她的雙眼看向黑暗之中,然後燈亮了,她迅速捂住眼睛,避免光的刺激。
“抱歉,軾,我今天有點晚。距離你上次吃飯已經過了差不多十五個小時了,你該餓了吧?”秀樹張開擁抱她,低頭聞她頭發的味道。赤著腳的女人一動不動,乖乖地被他抱在懷裏,現在反抗的話,會被可怕地報複,更何況比擁抱還要過分的事都已經做了那麼多次了,的確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讓他不愉快。
秀樹抱起她,讓她坐在椅子上。然後他點開桌子上的電腦,開始點菜。椅子和地麵時一體的,他們顯然沒有考慮到軾可以輕易地拔出椅子然後躲到門口,襲擊所有進來的人,軾的力量超乎常理的強大,但是這些人一無所知,所以才能每次都毫無防備的走進來,除了她現在所坐的大腿的主人。
他點完菜,軾還沉迷上用椅子敲死幾個人才會被製住的妄想中。鏈子是金屬製的,如果她不聽話,極有可能會有高壓電之類的東西釋放出來,畢竟鏈子的終點連著什麼她無法知道。很快,一個穿著西裝帶著防毒麵罩似的麵具的男人端著托盤走進來,今天依舊是隻有能讓七歲小女孩吃飽的牛排套餐。看上去和前幾次吃的並沒有太大差別,吃起來口感和味道感覺也差不多。
秀樹慢吞吞的切開,裏麵還能看到隱約的血跡。軾吃了第二口,最多隻有五成熟,她有些鬱悶。在工作的時候,軾跟著一些喜歡享樂的武器商人吃過牛排,盡管她非常老土地要求做九成熟,但至少沒有夾生的口感。
這樣的食物讓她反胃,不是因為她身體裏孕育了某個屬於這個男人的小生命,而是夾生的口感讓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記憶。
但即便如此,軾還是努力地咽了下去。秀樹感覺到了她的不適,笑容有些扭曲,“軾真是好孩子,每次喂你都會乖乖的,”他送了一塊到自己嘴裏,“這次怎麼了,不合胃口?主廚的手藝還是那麼精湛,難道是因為看到我心情不好,所以吃不下去?”
軾麵無表情地咀嚼,她不想和這個男人進行無聊的對話,索性就讓他自導自演,自娛自樂。
他捏住她的臉頰,迫使她張開嘴,剩餘的肉塊被他倒了進去。軾伸手取出牛排,然後一口一口往嘴裏送。畢竟不知道下一餐在什麼時候,這種時候挑剔食物實在不智。
她吃完最後一口後嘴巴又被弄開,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秀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做了一件像他那樣的潔癖一生都不會想做的事:他將食指與中指並攏,然後插入她的口中,給她催吐。
一直以來對他的種種行為都沒有反抗過的女人大吃一驚,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他的手直接衝到盥洗室,秀樹聽到她幹嘔的聲音後露出了今天最棒的笑容。
他跟到盥洗室,倚靠在門旁,看到那個女人一貫蒼白的臉泛起微紅,她喝了幾口水,第一次露出有些不悅的表情。喉嚨中仍舊殘留著衝不下的異物感,非常不舒服。
“抱歉。”毫無歉意的聲音和臉上得意的笑容礙眼得很,但是她也隻有五十秒左右的時間想打他,五十秒之後她對這件事感覺變成了無所謂,沒有生氣和發怒的必要了。
秀樹進去,摟住她,“今天和我一起洗澡,明天我給你獎勵。”現在除了食物沒有能讓她興奮的獎勵了,但是這個男人的惡趣味尤其體現在食物上,所以獎勵什麼的不要也沒關係。軾掙脫他的手臂,直接走到餐桌旁,拿起配餐的紙杯蛋糕,在男人炙熱的目光中毫無所動,三口吞下。
軾不會揣摩人的心思,她能憑著本能看出一個人是否在說謊,但是其他的就完全不行了。有人喜歡她,她看不出來,有人暗地裏討厭她,那就更看不出來了。比如這個每次見她嘴裏都會念叨“我愛你”的男人,她隻能感覺他沒有殺意,愛情什麼的根本沒有看出來。第一次見麵就被強迫,然後再告訴她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愛,那也太奇怪了,完全沒法理解。軾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是異常如她也被人愛過。她的記憶力很弱,在她生命中,死亡像金魚的糞便一樣甩不掉。死去的人無論在她的生命中掀起多大的波瀾,但隻要死去,大部分不到半年就會被忘得差不多,別說臉了,連最基本的是男是女都想不起來,隻有在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時隱隱約約地,不痛不癢地在腦海中浮現“唉,這個名字好像有印象,但是不知道是誰,對不上號”的感想,與其說是健忘倒不如說是殘酷。不過,依舊有個人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隻有那個人,隻有那個聲音,在她無數次絕望的邊緣,總是會溫柔的響起,然後為了遵守與那個人之間的約定,她就能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來對抗眼前的一切。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每一天簡直如同夢幻一般,隻有那些是絕對無法忘記的,她絕對不允許那些記憶被奪走!破敗的屋頂上,嫩黃色的野花,上坡斑駁的陽光下看不清的人影,朝自己伸出的右手柔軟幹燥,晚餐散步時跟在身後搖尾巴的小狗,每當距離被拉開,總是被輕輕扯著的衣角,與那個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有的不合時宜的安心感,為什麼自己偏偏沒有意識到在被溫柔的人愛著呢,自己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那個人死前對她說的“我愛你”和“快樂地活下去”兩句話變成了緊箍咒,可以說是這兩句話完成了軾的性格,使她變成一個無論什麼時刻都不會崩潰,無論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都能迅速找到快樂的生存方式的人。但是這樣的她會不會是那個人的當時的期望呢?這就無從得知了,畢竟軾不了解那個人,即使違背了那個人的初衷她也意識不到。
給她洗澡的男人,親吻她的腳趾的這個男人嘴裏的愛和他嘴裏的小腳趾一樣無關緊要。她在質疑這個人的愛是否真實的時候,在無眠的黑暗中也會思考會不會和當初一樣自己根本沒有察覺到?畢竟她不了解人類也不了解自己,所謂的喜歡,所謂的愛情是不是有著固定的形態?被溫柔地對待是喜歡和愛戀的話,那麼被殘酷的對待就一定是厭惡和仇恨了嗎?人的情感是如此輕易的就能分辨出的嗎?對某個說出的甜言蜜語,對某個人溫柔相待,為他或者她做很多很多事情,讓所謂的“被愛的人”幸福,這樣的話,沒有人會否認這個就是愛情了吧?
說到底,愛的形式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