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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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之淵,汲水之畔,岸生雙華,怨念而生,是為怨偶也。
說是府邸卻實在是簡陋了些,倚壁的天然洞室,陳設簡單甚至簡陋,在洞府門口可以清晰的看到大簇大簇曼珠沙華圍繞的黑色河流,河水緩緩甚至如死水般沒有絲毫的波瀾。
白發男人讓千湖等人隨意的就坐,而他自己也在一團草蒲上跪坐下來,長長的華發以包裹的姿態將他圍繞,他靜默了許久,才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我……叫卷蒼。”白發墜地的美麗男人說道,雖然美麗精致,而此刻的他卻如死水一般,渾身毫無生氣,他忽然蹙了蹙眉,帶著幾分不耐,“或許是叫這個名字,時間太久了,久到我都不確定。”
千徵聽到這個名字,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裏炸開,驟然抬起頭來,唇畔才剛剛蠕動,卷蒼轉過臉來看向千徵,雖然是微笑的,可讓人感覺看著後背毛毛的,他將食指傾軋在唇上,“噓……什麼都不要說,安靜的聽我講故事。”
千徵莫名的一個顫栗,不再有任何動作,心裏卻猶有餘悸。
“我許是活得太久了。”卷蒼又感慨了一句,然後便慢慢的沉浸在了他的回憶裏。
(下麵是卷蒼的敘述,以第一人稱)
記不得自己,唯一記得便是這名字,或許這名字都是臆造的,從有記憶開始便是這落地的深淵,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裏的,隻知道,我出不去,離不開這裏,怎麼樣都離不開,並且也死不了。
時間久了,就沒有念頭了,人在絕境中無望,我嚐試過各種死亡,自刎,剖腹,焚燒,甚至溺水,可是都沒有用,唯一讓我有痛覺的便是,黑色的河水,我叫它黑河,黑河裏的河水其實不是水,而是各種以怨念憤恨為滋養的靈魂,惡靈,它可以啃食靈魂,讓我嚐到了疼痛,這是我活著的最鮮明的感受。可是遺憾的是,我即使將自己整個身體投放在黑河裏放任惡靈的撕咬,仍舊不能死去。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於是我想潛下河底去看看究竟,就在那裏,就在我幾欲到達的河底,我感受到了自有記憶以來最強烈的疼痛,來自這裏(卷蒼摸著自己的胸口)。這是一種強烈到骨子裏的感覺,從未有過。可是我從來沒有到達過河底,不過我怎麼努力都不行。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嚐試潛去河底,可是都沒有成功,隻是疼痛的感覺是隨著我靠近河底而強烈,河底有秘密,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必須弄清楚它,可是很突然的某一天,那種疼痛的感覺就如當初突然出現那般,突然消失了,而我怎麼也潛不去河底。
我想,隻要找到那種深刻的疼痛,我便可以解脫了……”
……
隨著卷蒼聲音的起伏,洞室內沒有任何聲響,包括呼吸,在餘音繞落了很久,卷蒼沒有開口,而千湖她們也沒有說話,這是個古怪的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卷蒼也是一個古怪的人。
“你想得到青棱,便去河底找出那個可以讓我解脫的東西吧,我相信,它一定在河底!”卷蒼忽然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上千湖清冷的麵容,細細的摩挲著她眼角三顆血痣,微微歎息,“真是可惜,我等了這麼久,竟然,隻有你可以做到……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千湖突然笑了,笑容綻放的那一刹那,卷蒼隻覺得這樣一個平凡容貌的女子,竟然也很耀眼妖嬈,所以,他有些晃神,可是就在他晃神的瞬間,他挨了響亮的一個巴掌。
打懵了卷蒼,也打懵了千徵夭夭,她們兩人驚愕的看著利落出手的千湖。
千湖爽利的拍拍手,推開卷蒼,然後站起身來,因為背對著洞口,有些背光,千湖的神情有些莫測,她說,千湖說,“你隻是想要個解脫很簡單,不過,我想,河底的秘密,你,卷蒼,是否有準備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