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當朝誰敢與皇上平起平坐，連父親大人作為輔佐皇慕軒上位的功臣都沒有與皇上同食一桌同坐一席過，更何況是一個沒有任何名分的女子。能做到皇上身邊的女子隻能是他的皇後，而不該是他的所想的亂臣賊子女兒，如果我真坐到皇慕軒身邊，明日眾人會如何議論這一奇怪的場景？
    但是，能與皇慕軒同坐一位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我想做他的皇後！從未改變過我的心意！我絕對不會在乎眾人所想和嚼舌根，否則也不會在乎京城大街小巷對將軍王女兒指指點點說我不知羞恥和檢點，逛酒樓進賭場還情迷皇上。
    皇慕軒顯然更不在意，這各種情形他又不是不清楚，他唯恐將軍府不亂，這叫大臣如何度量皇上與將軍王的關係？
    父親臉色冰冷，十指緊扣，大臣們眼見坐墊放置在皇上旁邊，現在說如此做不妥，萬一弄巧成拙，同時得罪了北皇兩位統治者，豈不是會惹禍上身！宴會場上靜悄悄的！大家不知道能說什麼。皇慕軒期待得看著我，我完全沉醉在他溫柔的眼眸中，一切顧慮丟還給父親大人，我徐徐步向主位！
    皇慕軒滿意的抿嘴而笑，我跪坐在坐墊上，與他相視一笑，我的心思，他懂！
    侍女端上佳釀，是涼州的西涼瓊陳釀，我一聞遍知！京城裏的酒樓都未必能喝到，西涼瓊，在這亂世有錢也難買到的酒。父親大人為我的生辰煞費苦心！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皇慕軒會如此意外的來此。
    皇慕軒舉起青花瓷酒杯於我道：“第一杯敬我們今日的小壽星、將軍王的女兒譚汐，祝你像你爹一樣，智慧勇敢，像將軍王嶽夫人貌美閨秀！”這一套官腔，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的，也包括我。他比六年前成熟老練了，為君之道，他終於摸索出來了。
    我酒杯裏被侍女斟滿葡萄汁，舉杯與他的杯子相碰的一瞬間，我幻想這是一杯合歡酒，喝了它，白頭到老永不分離！“謝皇上！”
    “既然今日是你的生辰，朕也不能空手而來，朕為你準備了禮物！”皇慕軒道，一時之間，台下的話語聲再次變小，但是歌舞升平，領頭跳舞的女子嫵媚甜美，眼睛直勾勾的誘惑著台上的皇慕軒。
    皇慕軒還準備了禮物？
    談話間，一個身著太監服侍的人從大門外送上一個精致的木箱子，我以為是珠寶首飾，皇宮裏倒是不乏金銀珠寶。太監呈上台前，莫飛鷹接過，拿至我跟前，皇慕軒道：“看看喜歡不？”
    皇慕軒柔情似水，我被皇慕軒盯著有些臉色發紅，伸手接過箱子，箱子好冰冷！是什麼呢，我小心翼翼打開，一股涼氣襲來，一眼暗紅色的圓球，顆顆飽滿，這竟然是一盒荔枝？
    我詫異極了，嘴巴驚訝的張開。這是哪裏來的荔枝，這個時節，怎麼可能有荔枝，就是揮霍千金，也沒有地方賣！皇慕軒還記得我愛吃荔枝，竟然在秋日為我送來了荔枝！
    兵部尚書驚呼：“這、這竟然是荔枝？這個時節，荔枝究竟從何而來？”
    接著眾人看看將軍王父親，他們不懂我與皇慕軒以及皇慕軒與父親到底是何種關係，為何皇慕軒煞費苦心為我生辰送來幾乎不可能有的荔枝，更多的是思考，父親與皇上是不是真的會因為我而擱置矛盾！
    我感動之餘，也有些苦澀，在這麼多人麵前彰顯皇上對父親的愛女如此上心，你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你如此多手段，是告訴父親和其他人幾個意思！
    “謝皇上。。。”有荔枝吃當然開心，何況是皇慕軒送我的禮物，餐桌上一席山珍海味全部失了胃口，隻垂涎這一顆顆碩大的荔枝。
    那粉衣舞娘婀娜多姿，蓮藕般的嫰臂露出，撒出粉紅色的紗縵，猶抱琵琶半遮麵連女人都為之心動，由於是坐在主座皇上身邊，我感受到舞娘對皇慕軒的款款引誘，莫非所有舞者都是這樣的？對主座獻殷勤？
    看看皇慕軒，我比六年前高很多，可是坐在這裏自然比他低一頭，他下額冷毅的硬挺線條如此完美，眉毛濃烈眼眸深邃，雙唇緊閉，偶爾抿嘴一揚，我心裏一陣漣漪。
    一曲接近尾聲，舞娘上步前來旋轉身體，男人應該都想去扶一把吧，這樣直白的引誘，皇慕軒隻是抿嘴一笑！歌舞結束，舞娘彎腰行禮，本來就衣不蔽體，因為這一動作更是呼之欲出，眾臣眼睛都快掉下來了，父親大人淡然的拍了拍手，大家才反應過來給出掌聲。皇慕軒沒有鼓掌，而是麵對我相視一笑小聲道：“汐兒，你什麼時候也為我跳一舞？”他看不出那個舞娘在勾引他嗎？
    我跳這樣的舞給皇慕軒？想想那個場景，我臉馬上燒了起來！皇慕軒看到，大笑出來。
    他終於對我說“我”而不是“朕”，這種說話方式，讓我覺得更自然些！
    隻曾經有個人跳舞也很美----林丞相的女兒林芙照，皇慕軒那時口口聲聲喚“芙兒”的女人，雖然那時候我知道皇慕軒無心於林芙照，可是這麼多年林芙照幾乎天天出入皇宮，就算不是朝夕相處，難道他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冷血至此，對林芙照趕盡殺絕？
    想到此，我很想對皇慕軒呐喊，我想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林芙照，我與林芙照見麵就會吵架，但是這麼多年，我習慣到她的閨房聽她講皇上的故事，現在她被通緝，一旦抓住會死，我心裏憋的難過，我既想知道她的消息，又害怕得到她的消息！我既希望她走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又希望有生之年還可以再見到她！
    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父親大人被扣上叛國的罪名，皇慕軒是不是也同樣要一起殺掉我誅我們譚家九族？我又在你的心裏，是什麼？
    身邊的皇慕軒聽不到我的心聲，他意猶未盡的繼續欣賞下一場的節目，是一個男子舞劍，每一劍的力度都似要衝出手柄，劍氣驚人，我在台上都能感受到一陣陣劍風，似乎直逼我的喉嚨，讓我一陣顫抖。
    武官們不住的讚“好！”皇慕軒也偶爾會拍起手。劍鋒如此淩厲，卻總在接近人之時，化解為輕輕的風，這劍師的內功真是不能小覷！
    舞劍結束，劍師準備退去，被皇慕軒喊留步，讓莫飛鷹重重打賞，賞的是，與莫飛鷹比試劍法。皇慕軒讚歎道：“好劍法！將軍王，朕從未見過如此好的演繹舞劍的人，這將軍王府，果然藏龍臥虎，連小小的劍師內功都如此了得，讓朕的貼身侍衛試試他的武功，看看朕的貼身侍衛夠不夠格保護朕！”皇慕軒對著我卻對父親道：“美人都比皇宮的美！”
    父親深吸了一口氣，八成氣得不輕，但是卻笑的陰陽怪調道：“臣的劍師隻是雕蟲小技上不了台麵，搏皇上一笑還過得去，這要是遇到武林高手，比武失敗事小，要是今日傷著了誰，小女的生辰宴會，畢竟是晦氣！”
    皇慕軒道：“將軍王想的太周到了！既是如此，那他們二人便不用佩劍，比試比試拳腳點到即可，如果誰傷著對方，便罰他日後再不許佩劍，將軍王以為如何？”
    我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皇慕軒和父親大人要爭執一個劍師和不和莫飛鷹比試劍法的問題。比試又如何，不比試又如何！莫飛鷹都不怕自降身份為一個劍師，父親大人又何必要一直堅持不許他的劍師比武呢。
    父親對那個劍師道：“王銘，既然皇上如此厚愛你，讓你有機會與莫大人切磋武藝，你要感謝皇上和莫大人對你的抬舉！但是你可不要逞能，該認輸的時候，一定要喊出來！萬一讓莫大人傷著你就罷了，可是莫大人以後不能再用劍，那你罪過就大了！”
    那個劍師叫王銘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王銘是父親大人的左膀右臂，不但武功好，更是頭腦精明！上次在龜山，王銘可沒少為軍隊出力！皇慕軒早就記住了他！王銘今日舞劍其實是為了使我是生辰宴會更加出彩，隻是沒想到皇上會挑他來找事！
    王銘跪地道：“是！”把劍放到遠處的地板上。
    一場高手對決，但是隻能在這狹小的大堂，伸展不開拳腳的地方更是要考人的技藝！
    先出手的是王銘，他一拳襲擊莫飛鷹的右側頸部動脈，莫飛鷹一手抵住王銘的小臂，左腳直對王銘的大腿，王銘見狀收拳，後背飛起逆轉身躲過一腳同時給出另外一擊。
    我總覺得沒有刀劍的比武是見不到血的，其實這種打法，血是流回身體的，更傷！
    皇慕軒滿意的笑笑，拿起桌上的蜜棗，放入我的碗裏，道：“汐兒，你的武功怎麼樣呢？”
    我的武功？我哪裏有什麼武功，用納蘭的話來說，那是三腳貓的功夫，幾個力氣大的男人就把我製服了！
    “自然不如他二人！”我道，我不想在他麵前看起來有一絲的柔弱。我對他有愛，也有怨！
    皇慕軒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台下的二人。
    父親大人也在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二人，現場沒有看他們二人的，隻有納蘭，納蘭看的是我，我的表情的變化，他應該都沒有錯過，他笑笑，喝了口酒。
    皇慕軒也把酒杯裏的西涼瓊一口飲盡，侍女又倒滿了酒，皇慕軒竟然也會喝酒！
    皇慕軒看向我道：“想試試？”他把他的酒杯推向我，一陣酒香味飄來！我的口水湧到了嗓子裏。
    莫飛鷹趁王銘欺身向前之際，他從側麵背身迅速滑至王銘身後，胳膊肘無意中頂到了王銘的側身，已經盡量躲閃，依舊一陣吃痛，臉色有隱忍之狀，但是並無大礙。莫飛鷹對準王銘的頸椎一指而去，王銘再次閃開，王銘奪回進攻的主動權和優勢姿勢，重心下壓，一右腿掃向對方的下擺，但是，由於太急切，腳底打滑，左側後身倒去，非但沒有襲擊了莫飛鷹，反而自己的身體撞向莫飛鷹，莫飛鷹剛剛出手的手指還未收回，王銘便裝上來。二人共同倒地，倒地的一刹那，莫飛鷹轉身而立，完美直身。
    父親大人倏得起身，喊道：“王銘！”
    他這一起身，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除了台上的皇慕軒和我！我是驚詫了，沒有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皇慕軒也一臉迷茫的樣子，似乎也是搞不懂出了什麼狀況！
    莫飛鷹立即跪地：“請皇上責罰！”旁邊躺地上的王銘，一動不動！父親大人的手指拽是死死的！
    “發生何事？”皇慕軒緊張的道。
    莫飛鷹顫抖的答道：“一手失誤！臣不知道！”
    將軍王府的大夫很快便趕來，沒有人敢移動王銘，他還躺在剛剛的位置，太醫翻了翻王銘的眼皮，又把了把脈，道：“回皇上、將軍王和各位大人，他沒事，隻是血氣上湧衝頭腦，暈了過去！”
    大夥才鬆了一口氣，互相安慰，回憶剛剛，父親大人臉色發白，道：“那抬他下去休息吧！”
    既然是暈了，那便是沒有損傷，莫飛鷹也不需要受到懲罰！
    納蘭低頭，不和其他人一同討論剛剛的事情。
    皇慕軒也是一副剛剛嚇到，現在放鬆心情的樣子！
    父親大人道：“今日小女的生辰宴會節目全部結束，謝謝皇上與各位同仁來為小女慶生！”父親大人彎腰表示感謝。
    大臣們通通喊：“不敢當！不敢當！”
    皇慕軒似沒有聽到，依然一口一口的喝著酒。皇上還沒有離席，誰敢站起來走！
    直至沒有人再說話，氣氛詭異的緊。父親大人冷冷的道：“皇上，臣今日喝多，不勝酒力，先行告退！”然後，沒有得到皇慕軒任何首肯，父親大人便退去了，臨走前，看了一眼我，那個表情，我無法理解！
    主人都退場了，客人們怎麼辦呢？
    我之前坐在皇慕軒身邊一動不動，現在腿腳有些麻了，便站起身想活動一下。可是皇慕軒還是坐著的，我站起身，會不會有些不敬。
    “你也要走了？”皇慕軒深邃的眼睛盯著我道。
    “嗯！”本來沒有走的念頭，他這樣說，我也就應了。
    “好，好！”皇慕軒站起身，身體散發出強烈的冷氣，讓我覺得如冬日一般的寒冷，他生氣了？
    皇慕軒想說什麼，但是，所有人都在，除了父親，他也不能在這裏說什麼，隻能氣鼓鼓的甩了一下衣袖，走下了台階，走出門外，我頭腦一片空白，想他留，想問他好多話，可是，最終沒有開口，看著皇慕軒消失在門的另一邊，我久久沒有收回我的神。
    感覺不到僵坐在那裏的腿腳的痛了，大臣們看到皇上走了，也紛紛離場了。而我，就這樣，看著大家一個接著一個走了，最後隻剩下了納蘭，他來到我身邊，坐到我的另一邊，陪我沉默了好久。
    我竟然不知道，我的眼淚何時掉下來的，而且衣服上早就濕了一片！呼吸漸漸不暢通，我大口呼吸，竟也變成了嗚咽聲，最後，我瘋狂的哭了一場，在納蘭的肩膀上，一片髒漬，納蘭拍拍我的肩膀。
    “好啦好啦，別哭了，再哭就不美了！”納蘭對我說了很多哄小孩子的話，可是我越哭越厲害，一抽一抽的。
    “過生辰不能哭了，下一刻開始，你再哭，是要哭一輩子的！”納蘭道！我真的好多年沒哭了，這一場眼淚，就是衝破堤的洪水，來勢洶洶！
    納蘭想到給我轉移注意力：“汐公主，你猜猜剛剛的王銘他怎麼了，你父親會如此的生氣！”
    他還真的成功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他的武功被莫飛鷹廢了！非但如此，他恐怕再也不能幫你父親了！如果我沒猜錯，他的腿腳也廢了！我曾經見過莫飛鷹隻靠點穴就可以用內力震斷人的經脈，在龜山，莫飛鷹震斷了燕軍首領王鈞所有的經脈，令他七孔流血而亡！”納蘭小聲在我耳邊道，怕被別人聽到似的。
    我的抽搐便成了打嗝，之後便恢複正常，我不敢相信的道：“怎麼會，那大夫不是說，王銘隻是暈了？”
    納蘭道：“傻瓜！王銘對你爹已經無用了，但是這個事情讓皇上知道，難道皇上真的會怪罪莫飛鷹？不如試著迷惑所有人，讓外人覺得，王銘平安，依舊是他身邊的猛將！”
    “我怎麼覺得，我在你們中間，就是一個白癡！”剛剛我還在難過兒女私情，卻忽略了這其中的刀光血影！頃刻間，一個人一生的命運便被扭轉！身邊每個人都是虛假的，那個我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男人，卻處心積慮的算計我的父親！我從小尊重的父親大人，竟然一直拿捏著國家的無上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