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解鈴還須係鈴人
    他忘了讓瀟然起來……
    邊關的風，淩厲如劍，翻卷呼嘯，揚起一地黃沙。
    莽莽沙雨中，雪白衣袂一枝獨秀，白得刺眼。
    尖銳的沙礫透過綿軟的衣衫，刺進皮肉，寒氣從膝蓋骨點點滲入，侵蝕著瀟然搖搖欲墜的身體。
    眼簾搭下，密如蝶翼的睫毛輕輕顫抖，大哥，這是你給我的懲罰麼？跪了一路了還不夠？那個寵我愛我監督我練武考察我學業的大哥呢？人說素來帝王多心硬，我以為你會例外的，可……
    但是，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中軍帳中傳來固定的呼吸頻率，伴著凜冽的風，似乎是嘲笑瀟然的多愁善感，直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然……”微涼的風摻雜數許輕歎從何處傳來，瀟然搭下的眼瞼猛地抬起，來不及尋得聲音的來源，那魂牽夢縈的聲音便再次隨風而逝，四散奔逃。
    藍兒……
    是的，在這個世界上，喚南宮瀟然“然”的就隻有風醉藍一人。
    藍兒，是你麼？
    “你在哪兒……”調動了所有感官，卻再無音訊。
    “嗬！”幹裂的唇邊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真傻，是幻覺吧？你現在應該在長寧，怎麼會在這兒？也許是我太累了吧，我好累……你說，我究竟該怎麼辦？大哥變了，我找不到他了，該怎麼辦？
    其實瀟然的聽覺是正確的，風醉藍確實來了，隻不過他太早否定了自己，他了解風醉藍的性格，但是他太不了解她的實力。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在隱隱顫動，風醉藍知道，那必是瀟然的心。她也知道，瀟然看起來無所不能無堅不摧，可是他有三個致命的軟肋，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天下蒼生，還有一個，就是南宮逸飛。在他大哥麵前，他總是變得特別脆弱，南宮逸飛總是能夠輕易地傷害他，無論有意無意，無論是身是心。她是多想去抱抱他，安慰他，但是，沒有理由，不能前功盡棄。
    她不能把柔情化作羈絆，更不能讓能力成為隱患。
    無邊的夜，最是難熬，再強大，也終究是人，血肉之軀怎奈如此折騰，意誌再堅也鬥不過喉頭陣陣湧起的血意，鐵鏽味溢滿口腔，鮮紅的液體順著嘴角滑下，眼瞼無力垂下，再無意識。
    次日清晨。
    雖行軍在外，不上早朝，但逸飛還是卯時就悠悠轉醒，昨晚一夜無夢，唯一一個瀟然值夜卻得安睡的夜晚啊，也許是這些天忙著烏薩的事，太累了吧？
    斜倚床頭，眼眶下的青紫依稀可見，的確，這麼多日的殫精竭慮，豈是一晚安眠能補起來的？
    突然，逸飛卻是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眼底的疲憊一掃而光，外裳都來不及套上，便匆忙衝出帳去。
    “然兒！！！”感情少有地戰勝了理智。
    如逸飛所見，他的“貼身侍衛”依然跪在帳外，盡管嘴邊還殘留著血絲，因為夜晚和清晨的霜露全身盡濕，連睫毛都沾染了水汽，意識全無，也沒有移動分毫。當然，瀟然現在並沒有穿一貫的白衣，而是一身深色的侍衛服，所以，還有什麼東西在在逸飛看不到的地方，比如他的膝蓋。
    “來人，傳太醫！”自己多久沒有如此不知所措了？逸飛勾勾唇，描摹出一個苦澀到骨子裏的笑容。然兒，你一定不能有事……
    “他，怎麼樣？”幹裂的唇一張一合，口腔裏何時有了鐵鏽味……
    “皇上，王爺鬱結在心，再兼跪了一夜，邊關夜裏寒冷，本就不是平常人等受得住的，這樣一來，更是感染了風寒，便一時支持不住昏了過去。服了這副藥，王爺少頃就會醒來但切記，千萬不能再受折騰了。”
    逸飛聽了，揮揮手讓太醫退下，笑意之中苦更濃，太醫隻知其一，殊不知然兒在昨夜之前還不吃不喝跪了將近一天，自己這個大哥當得還真是失敗，連然兒在帳外跪了一夜都不曾知曉。
    “皇上，請別灰心，解鈴還需係鈴人，心病還要心藥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