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黎茵終於破功，這個妙人兒此時笑得這般好看，這般風調卓然，可惜——唯一的觀眾是813——漢語名：茗煙。
    813，以後我們得叫它茗煙了，茗煙不解地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人兒，數據信號不斷閃爍著。分析——有斷句。笑聲等可以做漢字分析解釋，結合語氣詞……“那麼，你是真的要求乙方買下貨物嗎？”茗煙問。
    黎茵笑道：“自不敢言，兄台以為呢？”他唇上拉出魅惑的弧度，顯得格外動人。
    茗煙臉色不變，似是未曾看到眼前的美景，“既然你要脫銷物品，請出示物件。”
    “便是……我本人，夠好麼？”黎茵邊扯談邊挽住了茗煙的胳膊。
    係統：玩家，你有馬子了。
    茗煙：請說明。
    係統：你不造對方在調凱子麼？
    茗煙：機體為男性，何況並非人類，調凱子的說法不當！
    係統默然片刻：你呀，你會後悔的！
    茗煙：為何後悔？請說明。請不要說語焉不詳的話。
    係統：……你在作死，NOZUONODIE！你怎麼就不知道呢？
    茗煙回了一句很流行的網絡語：YOUSHASWO，WOHASWO。
    總算旁邊黎茵的清咳聲把係統驚到了，茗煙的探照儀也隨之做出了反應。
    “兄台，有個發光的東西呢？是什麼？”黎茵一臉好奇，邊揶揄道：“所謂不打不相識，從此我和兄台可是生死之交了呢！對了，”他好似沉不住氣了，悄然言語，“要不要……到前麵看看？”這個NPC是怎麼回事？反應那麼慢？看起來也不像功能低下的NPC啊……也不像人扮演的，那麼，到底是什麼？係統出了紕漏？不，不會……那麼是人工智能？現在有那麼類人的人工智能嗎？
    黎茵笑道：“兄台，我忽然想起一事，先下線了，江湖有緣再見。”說著，黎茵的身影漸漸變得寡淡。
    黎茵在養生倉裏醒來，他抓了抓頭發，“媽媽，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完全是熱烈的調子，與全息網遊中說話拐三個彎的妙人兒不一樣。
    “阿黎，看到誰了呢？”一個女性研究員走到黎茵旁邊，“身體……還好吧？”
    “還成。阿黎剛才見到個很有趣的人。那可真是相當……跋山涉水，殊途同歸啊！”
    “……阿黎，”女性研究員的臉色沉了下來，“不要亂用成語。”
    “是是是，媽媽真是眼波含情，蕩漾非常……啊，呸呸呸，忘記我說的話吧！”在女性研究員的臉色徹底黑成鍋底之前，黎茵順利地用了轉折詞。
    “阿黎，你是人類的精神體做成的……對不起，讓你放棄了自己的肉體——”女性研究員有些哽咽。
    “沒什麼噠，媽媽，你不也一樣為了科學獻身嗎？”黎茵呈薄膜狀半透明的腦袋鑽入了女性研究員懷中，“何況，阿黎每天都能遇到非常，非常有趣的人呢，在那個世界裏……”
    “那你告訴媽媽，今天你碰上了什麼？”
    “話說，行路難，路難行，路行難啊……經過我跋山涉水，珠聯璧合，終於見到一位紅顏遍野的貴公子……”
    “好好說話！”女性研究員嗔怒道。
    “是是是，話說……我遇到那位長發及臀的貴公子，然後我們翻雲覆雨，踏破紅塵……”
    “好好說！”女性研究員的聲音已經傾於嚴厲，“別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言不及意的成語——好好說話！”
    “好好好，就算我言不由衷——好吧。”黎茵看了看對方如同牆體般僵硬的麵色，最終乖乖說道，“我碰到了個NPC。”
    “NPC？”
    “即資質平庸，性趣無能的路人甲也……”看了眼女人的臉色，黎茵見好就收。
    “那他到底有什麼值得你留意的地方呢？”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所謂哀鴻遍野，一瀉千裏就是我跟他的相遇，如同牛郎織女，潘金蓮遇上西門慶……”
    “你……唉，算了！簡潔點說就好。”女性研究員揮了揮手。
    “是，我覺得他殊途同歸——”
    “啊？”
    “他與眾不同。”黎茵終於用了個正常的成語。
    “怎麼個與眾不同法？”
    “那說起來可是相當的……聳人聽聞啊！”
    “繼續——”女人也沒有力氣叫他好好說話了，反正橫豎的意思也能揣摩出來，“你的意思是？”
    “令人大失所望，一見傾心——”
    “抱歉，這句我聽不懂。重新描述一遍。”
    “他令我相當吃驚，”黎茵終於說起正常的話來，“我覺得我對他……”
    “好了，動心之類的形容詞就免了。”女人一臉疲憊的道，似乎也懶得糾正了，“說簡短點。”
    “他令我很……感興趣。”
    “感興趣？”女人挑了挑眉，拍了拍那半透明的腦袋，手指穿過對方的腦殼。瞬間，她眼底充滿了淚水。
    寶貝，你成這樣了……你是世界上第一台人類精神體所製的AI。但願——你不會恨我！
    “他行為紊亂，另辟獨徑，蕭索離群！”黎茵道，他笑嘻嘻的揚起半透明的腦袋看著女人，“媽媽，你說那樣的人是不是個……麻煩？”
    “他有你說的那麼差嗎？”女人皺起眉頭。
    “所謂錦上添花不過如此——”黎茵半透明的身體飄向周圍的電路，“媽媽，”他委屈的睜著眼睛，“我好累！媽媽，我們出去玩吧！讓我們生死與共，對酒當歌——”
    “你想到哪兒玩？”女人瞬間柔和了臉色。
    “我想跟媽媽去遊樂場，像小時候那樣——瀟灑恣意，榮辱與共。”
    “不過，寶貝兒，你這樣哪兒也去不了。”
    “我知道，是……有人把黎茵的身體毀了。”
    這間狹小的實驗室裏，四處交錯著電線和林林總總的電路，有一個頭發灰黃穿著研究服的女人獨自坐著，她麵前還有一個半透明的幽靈——一堆精神化的數據。半透明的幽靈很逗比，其實他有時候也能一本正經的說出正常的故事，但……他慣常以嬉笑的方式掩飾自己。他正在忘記，自己過去——曾經是一名人類。
    那些遠久的，遠久的記憶，有時還存留於他那有問題的記憶儲藏倉庫裏。他隻是一堆數據，但是，他也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8歲的男孩兒。
    “對不起……我還是……”我還是毀了你……女人捂住臉，淚水流不出來。
    “一個8歲的男孩能擁有什麼？除卻父母之外？”黎茵半透明的手拍了拍女人的頭，雖是輕拍，對女人來說卻異常刺耳。一個8歲的男孩能擁有什麼？
    “黎茵，你多大了？”
    “快20了。”
    “12年啊，12年你都被關在這裏，無法出去，是媽媽對不起你……即使……媽媽還是覺得對不起你！嗚嗚嗚……”
    “不關媽媽的事，是那些人需要實驗品，媽媽提供了一個合適的而已。這真是一拍即合，狼狽為奸……”
    “夠了！”女人聲音嘶啞。半餉方道：“你回去那個世界吧，我……需要數據！”
    “好吧，祝您愉快。不過今天……”黎茵有點遲疑。
    “？”
    “今天是媽媽生黎茵的日子呢。黎茵想去遊樂場……”
    “那個世界裏有個很大很大的遊樂場哦，”女人含著眼淚，“我不能帶你出去，你是，我們工作最大的秘密！”
    “媽媽……”
    “？”
    “親親我。”
    女人貼著那張半透明的臉，嘴唇的溫度透了過去，“寶貝兒……去吧，去那個世界吧。去尋找更多的能源和材料，進行錯位實驗吧！”
    錯位實驗即人的肉體與精神與數據AI的切換實驗——12年了。黎茵是唯一的存活體。為了科學這位繆斯，需要尋找更多的存活體。於是他們開發了全息網遊這個空間遊戲，以尋找到合適的靈魂肉體。
    茗煙在叢林中踱步，走了10米左右，看到一群東倒西歪的人。
    “請說明身份。”茗煙道。
    那群人中的矮個子道：“在下胡八，編號97。請問閣下是哪裏人？”
    “我是茗煙。”茗煙如是說道。
    係統：發現熱源，83號玩家在接近，83號玩家在接近。
    林間傳來調笑聲，是黎茵，但見他手持蒲扇，目光灼灼的望著編號97的胡八，“好哇，胡八，這可真是瞎貓遇到死耗子了！”
    “你，你，你……不要過來！老大！！”慌亂下，胡八將茗煙認作老大，“快救美啊！”
    啥？眾人一臉脫臼相。
    “快，救命啊！”胡八終於說清楚了，狗腿的抱著茗煙的腰，“老大，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