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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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並不是什麼大姓,不過分支卻很多,這要多虧於顧老老老老爺的辛勞,朝代更迭,顧家依然還是顧家,隻是並不是一個顧大家。其中混得最好的這一支的老爺呢叫顧明嶺,娶了八房太太,雖然已經仙逝,但是自然是子孫無數。混得最不好的也算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遠房親戚窮得老婆都娶不起的顧廉德,活著窮受罪,上頓吃了沒下頓就是餓不死,不過人麼,最重要的是活著。
顧廉德倒是也想得開,看著今天天氣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叼著不知是什麼植物的根莖曬著冬日的暖陽慢慢嚼著,心裏想著這是某某某點心鋪的新品,等嚼到實在是沒了味便吐了出來,站起來背著手原地轉了兩圈,撇了一眼那堆黃黃的草渣,色澤和質地讓人不能不想歪,歎了口氣,嘴裏嘟囔著說著什麼點心鋪的新品真難吃之類的話,也算是騙了自己的胃轉身便走進了村。
村裏的人看著顧廉德,又憐又嫌,也不是顧廉德平日裏作風不好,隻是實在看不慣這窮酸相,可能是老顧家那種富裕融進了血骨裏,讓原本血骨很富裕的顧廉德和貧窮外表的顧廉德起了衝撞,好歹是個富可敵國的顧家。別人給顧廉德吃的,他便是吃了一口就吐了說難吃,還把油蹭在給他吃食的人的身上,本一片好心被這樣對待自然是不開心的便追著顧廉德整條街的打,也下不得狠手,都知他沒錢醫。
說來也好玩,顧廉德從出生到現在也沒生過病,偶爾的拉拉肚子就當清理腸胃。
某天看到顧廉德在貓爪子底下搶到半條剩魚又像是得了天下的美味,渾不顧被抓的皮開肉綻的雙手,掏出藏在懷裏的一個饅頭,掰開,本想著吃一半留一半,但是又想著自己搶了小貓的半條魚,最終糾結了半天,眼睛轉了兩圈,還是把半個饅頭留給了小貓,小貓喵喵叫的看著顧廉德,甩甩尾巴叼起半個饅頭也走了,就這樣,顧廉德安心的吃完了這一頓。
活得在自在的人也有求別人的時候,人,總有個生老病死,顧廉德窮了一輩子也沒求過人,他總覺得活著就要有骨氣。不想,大年剛過十八天,顧廉德就隻剩下出的氣了。連想去求別人的力氣都沒了,沒生過病的人不知道生病的滋味,總不生病的人也可能會突然的生一場大病,一般就是熬過了生,沒熬過死。
顧廉德再窮也是不想死的,骨氣這種東西是可以當屁放的。
大年過後十八天是顧廉德的生辰,平時給什麼都不要的顧廉德會在這天收下村民給的糧食,就當是收了賀禮,拿了別人的禮還怪別人不給他寫壽詞,又把送禮的氣了一通,但是村民們還是每年都會給他送東西,顧廉德,實在是讓人恨不起來。
送禮送得最早的是黃奶奶,住的離顧廉德最近的一家住戶,住在顧廉德住的山的山腳下,黃奶奶搖搖晃晃的挎著籃子,邊走邊數著籃子裏的雞蛋,有十八個,可以吃十八天,說不定還可以做出十八種吃法,想著就沒注意腳底,誒喲一聲蛋就全碎了,被黃奶奶生生壓碎的,黃奶奶摔得不輕,看著身上的蛋液哭了起來,哇哇的,驚動了在采草藥的藥名,藥名一般住在鎮裏給人看病,不容易來一次山上采草藥,今個碰巧,也說得這顧廉德命不該絕。
藥名看著黃奶奶的一身蛋液,也不想背,心疼自己一身的新年新衣服,也不能把黃奶奶丟在這,撐著腰,往上看看往下看看,半腰上,也不知打算上山還是下山,最後還是決定上山,因為黃奶奶哭著要去找顧廉德訴苦,她那攢了很久的十八個雞蛋!
當藥名推開那吱吱呀呀的木門的時候,嚇了一跳,丟下黃奶奶就趕緊給顧廉德一陣的搶救,黃奶奶本想讓藥名背,藥名不願意,黃奶奶便一路的生著氣被攙扶著上了山,氣喘籲籲的到了門口尋思著找個凳子坐,眼睛還在找著凳子,人卻被鬆開了,少了支撐一屁股的到了地下,疼得又開始哭了起來,大罵藥名是畜生。
藥名看顧廉德要死的樣子,也懶得管那滿嘴噴的婆子,一通忙,最後,黃奶奶哭累了靠在牆邊睡著了,藥名累趴在了地上無知覺,顧廉德是救了回來,呼吸緩慢的的裹著被子呼呼大睡,這真真是看著一陣無語。
等著黃奶奶吃飯的黃大傻看黃奶奶還沒回來,便上山尋人去,看到那副景象,撲上去就哭喊著黃奶奶不能有事,黃奶奶被鬧醒了,劈頭蓋臉一頓打,老子又沒死,你怎麼就在這哭喪,黃大傻抹抹淚,扶著黃奶奶起了身。
黃奶奶拍拍屁股又拍拍胸口,滿手黏膩又想起那十八個雞蛋,黃大傻看黃奶奶欲哭無淚,又看看躺在地上床上的顧廉德,便以為是黃奶奶又在為不相幹的人難過,大聲嚷嚷說什麼,這個老不死的還活著什麼什麼的。又招來黃奶奶一頓打,其實黃大傻不壞,就是記恨顧廉德要了他的十八個雞蛋。
藥名被這麼一鬧也醒了,精力過於消耗,讓他有些眩暈,想站起來還不是很有力氣,喚著黃奶奶。黃奶奶看藥名躺在地上是懶得管的,藥名又有氣無力的喚了聲,黃大傻才扶起藥名靠在床邊,藥名伸出手給顧廉德把脈,探口氣,算是差不多了。
黃奶奶感覺顧廉德不太對勁,天烏烏又不怎麼看的清,讓兒子點了燈,照著顧廉德的臉看,黃大傻拿著等不小心就斜了,蠟油滴在顧廉德臉上,疼醒了。誒喲一聲揮手打翻了蠟燭,燒了被子。
顧廉德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火光四冒的家,想著反正自己沒在裏麵病死,也算是破財免災。黃奶奶臉埋在兒子懷裏,心裏打著算盤,這個火,到底算是誰放的?
顧廉德對黃奶奶拱拱手說是算了,一個破屋子,倒是感謝黃奶奶請醫生給他看病。
原來是病了,黃奶奶心想。然後拉著藥名把事情經過東平西湊的說了一遍,最後吐掉口裏的不舒服的感覺,讓兒子抱著顧廉德下了山,藥名搖頭,明明功勞最大的是自己。
把顧廉德放在自己的床上,黃大傻是不願意的,但是黃大傻更不願意被黃奶奶打。顧廉德從被抱下山一句話沒說,嘴裏苦的開不了口,今後,何處是落腳的地方呀。
藥名看著顧廉德,也是無奈,這人,著實可憐。
黃奶奶端了兩碗蛋湯出來,黃大傻看了眼冒精光,接過來就想喝,又是一頓打不必說,這是給兩位客人的。
被稱之為客人的藥名有些愧不敢管道,當初自己還嫌棄她髒來著。但是還是端著蛋花湯喝了起來,吹吹浮麵飄起的蔥花。
顧廉德也接過蛋花湯,這次他沒有嫌棄難喝,隻是盯著那漂浮不定的蔥花出神,湯冷了,最終下了黃大傻的肚子,黃大傻感覺也不怎麼討厭顧廉德了,因為他的住處都沒了。
顧廉德起身下了床,問黃奶奶要了剪刀,黃奶奶怎麼都不肯給,怕他自尋短見。歎了口氣,背著手,原地轉了兩圈,眼睛眯著不知在想什麼,滿屋的寂靜。又歎了口氣,黃奶奶轉身似是在抹淚,端著兩個空碗出了房。
刺啦一聲,顧廉德撕爛了自己的衣服,黃大傻以為他要幹嘛,一把抱住了他,哭著說了些七七八八的晦氣話,顧廉德一巴掌拍在黃大傻的臉上,不會說話就閉嘴!把那撕爛的布丟開,在衣服裏找到了個布袋,藥名看著覺著這衣服真是稀奇。
等黃奶奶又進了房,大家麵麵相覷的又歎了氣,才有了顧廉德的聲音。
“這些錢也不多,我拿出二十五兩算是你們娘兩對我多年的照顧,大傻也該娶個媳婦了。不要像我,窮了一輩子,孤了一輩子。還有二十五兩就分給明天給我送賀禮的村民們吧,也算是給大家的回禮了。”顧廉德笑笑,又轉身對藥名說“謝謝大夫的救命之恩,廉德沒什麼銀子可以抵得過命,不過這個人情算是記下了,這剩下的五十兩我隻能給你二十五兩,剩下的,我總要給自己留個出路。”
黃奶奶對於顧廉德能拿出五十兩也真是太出乎意料,自然是推脫不已,黃大傻沒見過那麼多錢,但是看著黃奶奶的態度也知是不能要的。雖然沒有幫著黃奶奶去推脫,但是至少沒有伸手去拿錢。
藥名倒是很自然的收了那錢,二十五兩一條命也不為過。看了半天黃奶奶推脫不掉便也勸著黃奶奶收下,黃奶奶想著顧廉德屋子沒了,要是這錢也都給出去了,必是死路一條了的,憤恨的看著藥名,意思就是他那二十五兩要的也是很沒皮沒臉的。藥名臉轉向一邊,似有若無的打量這個貧窮的房子。
看著錢給不出去,顧廉德是很想哭的,怎麼錢都有給不出去的時候!
最後,黃奶奶還是收了錢,因為藥名說帶著顧廉德去醫館包食宿,隻需每天幫忙分分草藥即可。黃奶奶心想藥名可能是看在二十五兩的麵上。
看著黃奶奶收了錢,顧廉德也算是安心了,他刻苦自己窮了自己不容易攢下來的錢,至少給自己了個心安理得離開的理由了。還了人情,心裏輕鬆了很多。
黃奶奶拿出大傻的衣服給顧廉德穿上,又去廚房煮了頓新年才能吃得上的東西,大家又莫名其妙的過了第二個年,歡喜的很。
顧廉德跟著藥名走在路上,途遇那隻被他搶食的貓,喜得不得了的抱在懷裏,小貓少不得對他一頓爪子伺候,在顧廉德的安撫下,貓咪還是很順從的窩在了他的懷裏。
“從今起,你便住在這裏,我對外人稱你是我遠方的親戚,我管你叫叔,你喚我名兒便是。你那二十五兩銀子我也不想對不起,回頭我給你置辦些衣裳日常,也算是對得起救過你的命了。”藥名打開屋子,小了點,但是可以看得出這也不是下人住的地方,顧廉德心裏笑,這大夫還真拿自己當遠方親戚了。
“那就謝過名兒了。”顧廉德拱拱手,放開懷裏的貓咪,貓咪這裏瞧瞧哪裏看看,最後跳上床,在枕邊睡了起來,那便是它的窩。
藥名欠了欠身,正準備關門出去,一個童子衝進了房間大聲嚷嚷:“公子你算是回來啦,顧炎從今天早上就在等你了,現在正在。。。。”
藥名看了眼噤聲的童子,又看了眼顧廉德,道了聲失禮,拎著童子出去了。
顧廉德搖頭晃腦的想了一圈,原地跺跺腳,又歎歎氣,這一串莫名的動作下來也不知是在幹什麼,反正驚醒了睡覺的貓,走過來在他腳底轉圈圈,彎腰撈起:“誒,顧炎啊顧炎,這還真是遠方親戚喲。”
當晚也沒洗漱就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