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雲端  序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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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剪風襲,芙蕖灼染,數聲鵲鴻,嫩籠香榭,岱冥國,邰辰國,柯江國雄踞三盤而臥。
    夜影拉長幾道朦朧之跡,煙花流飛瀑燦如星。
    寂寞的宮牆壘起疲憊與殤的舊影,沉吟著青燭搖曳在料峭淫風中。
    九穹殿內撲朔之火突然靜滅。
    片刻青燈照壁前骨節分明的一隻執筆之手,就在這火光撲朔間驀然頓下,搭於一紙字跡模糊的紅箋上,如沉睡的夜荷緘默良久,紋絲不動。
    蔚芳清桃園內花影閃爍,枝條劃過絲絲寂與涼的愁影,煙花瀑光在花與葉的稀疏間瀟灑而下一片盛世星輝。
    一襲玄色長袍,一線修長暗影,一陣驚起靜塵穩步,在一片繁華卻清寂的冷漠色中拉長進花影之間。
    月光銀色軟芒如麵新鏡映出一譚深不見底的眸眼,靜如死水無色無波無轉,高挺的鼻梁切長幾縷散漫的月光。
    這正是方才九穹殿內的孤寂之人,柯江國的至尊帝王----邱梟逡。
    他被風撩起的青絲三千浮動在沉暗的枝影間,空蕩的煙花聲擋卻了死寂的聲息。
    無人注意到他指尖輕拈的一支娉婷夜荷條,出淤泥不染,那一指卻顯得分外寂涼,似乎在一夜之間曆遍了萬世滄桑。
    邱梟逡雙眼之間頗有些神情恍惚,深沉中略帶看破紅塵的頓悟,亦或者是心滅成灰的蹉跎,他依著步子一走一頓片刻也未停歇的朝花影深處走去,似乎在那深處有著怎番別樣的傲世風景。
    被風吹散的一紙墨書輕飄飄的朝他飛來,輕如蝶舞,煙花的光色投在紙墨上,如同一盞閃爍的小燈夾著萬千沉淒與幽痛。
    他伸手柔柔接住,正好是停留在離眼部三寸不到的位置,卻似乎在那一刹,風聲戛然而止,夜裏的一切都溺入沉睡當中。
    將手緩緩的移下輕露出那雙死水深眸,不知何時已夾雜上了多少狼狽與頹唐。
    再無朝堂中金殿上九龍傲天之姿···
    再無曾經馬匹馳騁的雄姿英發···
    仿佛他已不是帝王。
    他隻是命運手中輸掉所有的一枚黑棋。
    “清荷,”
    他睫羽顫抖的搖搖欲墜,緊緊閉上似乎即將沉睡的雙眼。
    唇角微微蠕動,言語卻又那樣生澀,隻是這一絲一縷中飽含了無與倫比的淒痛。
    邱梟逡的腦海中猛然劃過一個藍勝穹天的姿影,一閃而過卻扣住了他情感深處的紐帶。
    “別。別跳,活下去。”
    “活下去,你有我,等-你。”他抿住柔唇,英眉皺起,呢喃不住,“你有我,有我···”
    他腦海中的那名女子九芳之齡,稚嫩臉龐,輕顰淺笑正如他手中的夜荷,高潔靈動,隻是那一寸記憶卻是在寂索的城牆上,高高壘起隱隱模糊了淚麵與姿容。
    “不許跳!”一聲咆哮振在桃園的淒淒清清中,來回遊蕩如同鬼魅。
    隻是那一瞬,他卻已跪倒在桃影遮映的園中,蕩起的塵埃如同三千煩惱驚起,不盡。
    他猛然將頭垂倒,姿態似在對月懺悔,隻是月無情,人不知,徒增的隻有寂寥上再添孤單的點點斑駁。
    記憶之海中跳躍的一個人影,仰望著樹枝上臥笑閑淡的姿影。
    那一雙眼似是萬年重逢的喜悅,朦朧朧的模樣卻勝過實際的真切,“等-我。”
    那襲藍衣依舊勝卻一切俗世繁華,那張清顏如芙蕖灼灼,卻深深割痛了遠方遙看一切的他。
    他在紅箋上深深刻下多少個相同字樣的話,一句“等我”卻將他推進了萬丈烈焰中無法自拔。
    夜深人靜不知何時,桃花染上幾滴清淚,暈冷而開,旋如芙蕖,晶瑩卻是苦痛的來源,卻是支離破碎的夢影。
    原來他欠她一句話。
    她欠他了一世情。
    從來無人知曉,一生冷峻的邱梟逡,竟然用盡了一生去維護一個默默無聞,悄然聲不含的誓言。
    永遠也不會有一個她,去知曉,原來他曾經那樣卑微的哀求過,彼時如荷的她。
    紛紛繁繁的情意卻始終逃不掉,永遠也還不完。
    “明-擇-息,哈,哈哈···我終究,輸了”,他拚盡全力的一生吼叫,驚走了枝頭幾隻春鳥。
    “我輸了!”
    最後的那聲笑,笑的如此悲愴,總掩不住從內心發出的痛苦。
    光陰荏苒,如箭閃過。
    明啟四年,柯江國明啟帝邱梟逡駕崩。
    一時三國轟動,不僅僅是他短短四年的在位時光,不僅僅是他曾經的如爍跡業。
    令人唏噓的是,他的寢殿中厚厚的一遝紅箋,竟是同樣的內容:
    “紅塵醉多,明朝今夕,他暮雨暮,荷辯荷容。”
    這樣英明一世的帝王,最終竟逝於已亡之國,羋雲國廢墟舊殿的,一片荷塘邊沿···
    那樣悄無聲息的逝去,卻又有著從未有過的一臉安詳。
    每人心中都有一片世外桃源,不過對於邱梟逡來說,那片殘荒多年的荷塘,成為他一生的向往。
    岱冥國。
    鬼風蕩過,一座豪貴占地多廣的墓室間。
    又一年煙花聲淹沒在緊密的室門,針落可聽,呼聲可聞將孤寂覆蓋。
    一蓋寒冷令人不敢近身的冰棺中,一名紅衣女子目睫緊閉,再也聞不見世間一語一言。
    一名麵容無法令人分辨的男子半臥棺旁,似乎永遠陷入了沉睡。
    僻靜荒郊外的桃花源,飛塵罕至,人跡稀逢,一顆桃樹枝上輕掛一支木鐲。
    風雨飄搖過,那隻搖搖欲墜的木鐲走過了多年光陰。
    樹下一地幹枯的花瓣如花毯鋪滿泥地。
    一名女子靜臥花瓣上,隻有卷長的睫羽微微眯動。
    無人知道她在等待什麼,也許是老去,也許是一個再也不能兌現的諾言。
    那襲淺藍色紗衣,藍的如天空般澄澈,幹淨。
    直到一天的風雨,枯骨落地代替舊容,已是多少世紀後。
    一人桃樹下空待誓言,一人墓室間靜守誓言,一人成全了他人的誓言,安靜守護心中的誓言。
    不過一場深古亂世,不複一波愛恨情仇,不過徊在彌留之際,輕輕思念一個人。
    其後隻一支豔曲流傳,名曰,桃花醉·煙塵不起。
    再多的詞句已不是昔人填卻,隻一句,桃花劫東風醉腸情,幾次萬語舊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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