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個念頭一閃而過，沉默半晌，秦羽隻是問出一句，“這樣的強檔片約，怎麼可能輕易拿到呢？”
    對於自己目前的窘況，秦羽很有自知之明。如果說，隨便一部小成本電影，或許可以憑借她和馮導合作過的關係或者桑婭金牌經紀人的身份拿到角色，那麼，聽了桑婭一席話，對於蘇航和高子淇出演的片子，她不認為所謂的念舊和經紀人身份就能發揮什麼作用。在這個濃妝豔抹的娛樂界，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微弱因素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銀色大眾停靠在醫院路旁，秦羽並未解開安全帶，她在等待一個答案，想不到桑婭忽地笑出聲來，“我就對那人說嘛，秦羽總是能一語就抓中要害。忽悠是不可能的。”
    “那人？”
    “你還記得單銘嗎？”桑婭扭頭，言談已恢複常態。
    聽到這個名字，秦羽的腦海即刻蹦出個十五六歲的娃娃臉男孩。隻是六年過去，麵容已相當模糊。但他時常跟在身後喊著她“安夏姐姐”的聲音倒印象深刻。
    “有點印象。”秦羽收回思緒，不解地看向桑婭。
    “他現在，是藍爍的總裁。”
    “哦？”簡單的尾音是上揚，秦羽按捺下心中的詫異。
    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從少年到偌大一個傳媒公司的總裁。對於現在的單銘，秦羽已無法做任何聯想。
    記住他的年紀，也僅僅因為單銘十六歲那天，在盛大的生日party上，他毫不客氣地向她和連成要禮物，她還玩笑似地驚呼，“哇，光棍節過生日，你這出生日子也夠彪悍的啊。”
    “前些日子，公司一藝人在拍攝現場出了點事故，他去醫院探望的時候，遇見過你。”
    秦羽努力地回想幾次在醫院的經曆，並無半點印象。她更關注的是，“所以說……”
    “他出麵，自然能拿到這個角兒。我的麵子哪有那麼大。”
    “他為什麼要幫我？”他們的關係並沒好到這種地步。再說，那已是幾年前的淺薄交情了。
    在單銘寬敞的辦公室，桑婭問過同樣的問題，隻是答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不過是兩人有言在先，暫且不能將這個理由告訴秦羽。雖然不想隱瞞，桑婭也隻能打起了太極，“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你可以親自問問他。”
    敷衍成分那麼明顯，秦羽怎能聽不出來。既然對方不願說，她也不想再追問什麼。現在的秦羽，雖然仍然討厭未知數，卻不再如六年前那般，什麼都好奇要答案，打破沙鍋問到底。
    “本來是應該上去看看秦姨的，可是下午還要陪子淇趕片場，隻好下次了。”桑婭無奈地攤攤手。
    經紀人傍了個潛力股一線明星自然能夠風光無限，雞犬升天，可是其中的辛苦也隻有自己明白。跑通告趕片場，幾乎能把人累個半死。高子淇名聲鵲起，脾氣也大得離譜，要不是無人管得住這顆燙手洋芋，恐怕單銘也不會花高價將她從星緣挖過來。資曆再老如她，也有隨時被高子淇呼來喝去的可能。隻是她從業多年，早對這樣的對待習以為常，也能妥善處理，不至於像其他經紀人那樣遭到棒喝就暴跳如斯。
    “你有這個心意就好，先忙你自己的吧，謝謝。”秦羽微笑笑，正要下車，桑婭再次出聲，“你，還沒放下他嗎？”
    麵對來得毫無征兆的問，秦羽伸向門把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利落地下車，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並未回答。
    *
    推開病房大門，秦羽一眼便看到逆光中餘青裴照料母親的寬闊背影。
    他正用勺子喂著秦嵐什麼，偶爾交談兩句。動作那麼輕柔，那麼的小心翼翼。
    如果，當年遇到的不是連成，而是餘青裴，自己會不會愛上這個溫婉如玉的男人呢？想到連成，胸腔某個地方還是會忍不住發痛，隻是那種感覺，隨著時光的推移，從最初的銳利，變成現在的鈍麻。
    不自覺地想起桑婭那句問。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秦羽心知她言指何人。留下背影匆忙離去，她沒有回答，心裏卻是明白，一個為你付出生命的人，是想放就能放下的人嗎？
    *
    經過幾個小時的透析，秦嵐的臉色差到極點，精神頭也不是很好，礙著餘青裴的麵子，勉強喝下點米湯。秦羽走近，她便沒什麼力氣地揮揮手，示意不要再喝了。
    餘青裴衝秦羽點了個頭，一麵搖下病床的靠墊。
    秦羽指了指床頭櫃的飯盒，“餘哥，我給你帶了外賣，你吃了先回店裏吧。剩下的事情，我來就可以了。”
    餘青裴是一名獸醫，開著家寵物店，一麵醫治著動物，一麵搞起了副業，給寵物剪毛美容，賣些寵物食品。生意好得不像話，明明請了兩個人打雜，卻還是忙得腳不沾地。上午正給老主顧的貴賓犬看腳傷，突然接到秦羽的電話，聽到那頭的驚慌，他什麼也來不及多想，對寵物主人匆匆了兩句便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這一頓忙，就到了現在。剛才還接到店員的幾個電話，催著他回去。
    現在看到母女倆都無甚大礙，他點頭說了聲好，然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掀開盒蓋，糖醋裏脊套餐，是他的最愛。於是，抓起筷子，眼角漸漸有了笑意。
    秦羽打來了溫水替秦嵐擦臉。
    鄰床也是一名腎衰竭患者，年紀很輕，三歲的兒子吵著要媽媽抱，奶奶和爸爸正想法哄著撒嬌的孩子。看著熱鬧的一家，秦嵐的眼裏流露出難掩的羨慕。
    重新擰了把毛巾，秦羽轉過身便見到母親這樣的模樣。什麼也沒說，依舊替她擦著臉。
    秦嵐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女兒“不要忙活了，下午我也回去。”
    “不行，你必須住院。”秦羽堅決的語氣讓秦嵐一愣，“必須。”
    秦嵐艱難地翻個了身，用冷背表示抗議。
    繞過床去，秦羽拉著母親的手，“媽，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家裏的經濟狀況，兩人都心知肚明。
    秦羽望了一眼窗外明媚得刺眼的陽光，“我，接了個劇本。”
    “什麼！！”秦嵐瞪大了雙眼，顯然難以置信。拔高的音量，引來整屋子人的目光。
    餘青裴也怔怔地看著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