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墓園回來，白鹿看著空蕩蕩的館子，在長椅上坐下，這裏，還有鼻息的，隻有他一個人了，一個人還是挺寂寞的，這種日子還很長，有的是時間等著他去適應。
    白鹿把圍巾裹得嚴嚴實實，凍的冰涼的指尖摩挲著右邊眼睛的繃帶，早在十歲那年，這邊眼睛就已經完全失明了，自己也不喜歡它，就拿了條繃帶束起來，反正一隻眼睛不影響他的工作，就算是在校階段，同學也都理解他的。
    近年青魚鎮無雪，冬季隨著小鎮的步伐不斷往前而縮短。總有一天他會變得很忙吧，或許應該雇幾個幫手的時候了？再緩緩……
    春天天氣轉暖，春雨也來得很早。白鹿雖然怕冷，但他還是喜歡冬天多些。
    傍晚時分，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他在給遺體進行整容工作，躺在床上的女孩隻有七歲，叫路琴，不久前被筷子捅穿了臉頰和眼睛，因發現過晚，不治身亡。現在剛剛處理好臉上的傷口。
    想起接運遺體時，那對夫婦悲愴痛苦的哭聲，他並非不理解其中的痛苦，終究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他隻能盡力做到給生者寬慰。
    等到他工作結束，已經是夜裏九點左右。沒有接到其他預約電話，他就準備休息了。
    窗外的雨還是沒有停過，白茫茫的一片，白鹿站在屋內卻感覺飄搖在海麵上那般迷失。
    殯儀館的門被打開，白鹿的視線從窗戶轉移到大門，那裏站著一個黑色雨衣的男人，雨衣上的水弄濕了地板，卻沒有脫下的意思，他的手裏抱著一個被雨布包裹的人。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
    “把他放置在冰棺，過些日子會有人來跟你交涉，死亡證明和財物在都給你，人先放你這。”男人甩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裏麵是錢和醫院開出的死亡證明。白鹿檢查了一下，證明沒有作假，但是男人的舉動讓他有些不解。
    “請問能留下聯係電話和交涉時間麼？”
    “遺體暫放一個星期左右會有人來找你，在這之前，你把他的屍首妝容弄好，告別儀式的時間我會電話聯係你。我有事，先走了。”
    男人把雨布裏的人放在地上，就拉開門，行色匆匆地出去。
    “請慢走。”白鹿對著離開的男人說道。
    揭開雨布，裏麵躺著的男人，看上去近三十歲，他的麵色慘白，緊閉著雙眼下有淡淡青色，嘴唇有些泛紫，死亡證明記錄他的死因是中毒。
    即使這樣狼狽的作為一具遺體躺在雨布裏，也能看出他生前是個很高大英俊的男人，這個年紀卻被毒害實在可惜。
    白鹿那一米七五的小身板，對這個男人隻能用拖的方式挪放到移動用的工具上。
    把人放進冰棺，給他的腳腕綁上記錄著名字和死因的編號牌子。
    1421號死者，雷因。
    殯儀館的告別廳分三個，在青魚鎮一般是用不上大告別廳的。
    第二天白鹿接到電話，單憑聲音，白鹿可以記起那個雨衣的來訪者。那個男人的打電話預定了大告別廳，時間定在三天後，要求他盡早準備好。還特意詢問了屍首情況安全後才掛了電話。
    “沒有特殊情況發生，請問您對遺體的服飾有什麼要求嗎？我可以提供幫助。”
    “隨便，隨便你，按規矩來就行……嘟……嘟嘟……”男人草草結束通話，絲毫沒有對待死者的重視。白鹿歎了口氣，這樣的人，也算見過，儀式按普通方式來好了。
    打開冰棺，白鹿再次確認了一下遺體的存放，明天他要開始對1421號的儀式做好準備。
    白鹿躺在床上，接觸了這麼多屍首，完整的，破碎的，燒焦的……那些人的遺體，他可以感知到那是死去的感覺，那種永遠不會突然掙紮醒來的安詳。
    對於1421號，他有些猶豫，有一種不科學的感應，讓他質疑，那個人慘白的麵容下，白鹿能感受到他細微的生機，那個人會醒來，推開冰棺。白鹿起身，不確定的想法催他再次去確認遺體情況，沒有脈搏，沒有生息。
    “你死了？”白鹿知道這是對死者不禮貌地問候，還是平淡的脫口而出，他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沒有死去，或者他的魂靈在附近徘徊？
    敬畏死者，是殯儀師該做的，白鹿看著1421號，一動不動，意識自己行為錯誤，皺了皺眉頭，留下一句真誠的道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