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世事總無常（1）
    踢踏，踢踏，耳邊傳來的，是男人女人們皮鞋和高跟鞋慌忙踩過光滑地麵的聲音。嬰兒的哭聲，老人吞咽的聲音，塑料袋撕開的聲音，簡易病床軲轆滾動的聲音，混雜起來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光滑的長廊上，麵對著雪白的牆壁，顏西沒有料到自己竟然又一次來到了顏氏私人醫院。一個月的幸福生活讓他過得既忐忑，又不可思議，他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將這一切當成一幕劇，或是一個夢，雖然顏西還是那個想當大老板的顏西，可是顏西也是一個進行著角色扮演的顏西。
    然而，饒是沒心沒肺如顏小西，此次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慌。
    再一次匆忙奔跑到顏氏醫院，顏西已經不是住院的那一個。呆呆的站在手術室的門口，看著久久點亮的危急紅燈，顏西才發現，之前那一些美好的、易碎的生活已經不是一場戲，他早已不是觀望的對象，不僅如此，反而真正融入其中，並且不可自拔。
    “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顏西緩過神兒來，慌張的扶住身旁似乎要咳出心肺、喘不過氣的顏振東，一雙小手，手指頭像是彈鋼琴一樣抖起來，顏西的麵癱臉扭曲地拉拉嘴角，騰出一隻手在懷裏撥弄了半天才掏出一個藥瓶，一倒倒出了十幾顆，顏小西想把多餘的藥塞回去，然而手一抖，全部藥片掉在了地上，嘩啦一片響聲。
    “爸爸！”
    看著顏振東臉色愈發不好，顏西驚惶的直接蹲在地上撿了幾顆，在褲腿上擦了擦，直往顏振東嘴裏塞。
    咽了藥的顏振東勉強抑製住了心髒的異常跳動，然而臉色依舊灰敗，顏小西站在他的身邊，手緊緊握住他的，似乎兩人這樣望眼欲穿的盯著手術室，裏麵的人就會沒事。
    “阿若……”站了一會兒，似乎像斷了的琴弦，不堪重負。顏振東握著顏西的手一鬆，隨即那雙冰涼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頹然的遮住了顏振東濕潤的眼眶。
    顏西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自己的身子也在發抖，似乎更冷。
    裏麵的是他的母親，是爸爸的妻子。顏西呆愣的望著紅燈，眼神遊移了一會兒，隨即自暴自棄似的蹲了下來，撿著麵前掉了的藥瓶和藥片，默默的將一顆一顆藥撿回來，然而卻在起身的刹那，雙腿的麻痹讓顏西的手一鬆，藥瓶再次掉落，嘩啦，又是撒了一地。
    “哇啊……對不起！！……”顏西死死睜著眼睛，雖然表情沒有變，卻從眼角滲出大片大片的淚來，然而他卻不能徹徹底底的哭一次，即使在流淚，麵上卻像是沾上的水。“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顏西，顏振東緩緩伸出手，摸了摸對方腦袋上那撮毛。
    “不要哭，阿若出來會不高興。”
    不想讓田若和顏振東難過，顏西隻能紅著眼睛咬著牙，他緊握著拳頭。“如果我跟著媽媽一起出去，她就不會有事了……她一定不會有事……”
    顏西十分後悔，為什麼堅持了一個月，偏偏今天拒絕和田若一起去月華廣場，乃至於最終見到的，隻有對方染紅的裙子和肇事車主洋洋得意的車尾氣，他不缺錢，顏振東更不缺，然而麵對呼吸微弱、被救護車急忙帶走的田若，他們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又摸了摸顏西的頭，顏振東無聲的悲痛著，“別哭，不是你的錯。”
    說罷，兩人又望向紅燈，等待這場漫長的手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