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爍的紅十字，奔跑的醫生護士，飛速轉動的床輪與地麵摩擦，呼呼啦啦，呼呼啦啦。
    年輕的女人滿眼淚水，長長的指甲幾乎全部沒入小男孩稚嫩的肩膀裏。她拚命的搖晃著他，聲音因為痛苦而有些尖銳，一聲一聲刺入男孩的耳朵，“你怎麼能傷害小希呢！他是你的哥哥，是你的親哥哥啊！”
    一旁的男人見狀，連忙走過來拉開女人，“小夏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苛責他。”
    “是他，分明就是他！”
    男人又說了些什麼，可惜男孩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他還是那樣小小一隻，孤獨的站在這充滿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空間，就像一張白紙上的黑點。他不明白眼前的女人為什麼要對他發火，也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什麼都不明白。
    可是眼前的女人哭的這樣傷心，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錯事。他走上前，拉住女人的衣擺，想要開口說對不起，想要安慰她不要再哭了，想要和她保證自己以後一定會乖乖的。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女人已經一把推開了他，措不及防，男孩重重摔倒。
    “你不要過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啊！”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餘夏才五歲。
    睜眼醒來，又是這讓人討厭的消毒水味道，真是夢裏夢外都不放過他。
    “小夏，小夏，你醒了？”
    爺爺焦急的聲音傳來，餘夏艱難的點了點頭。下一刻，餘夏覺得嘴巴上濕濕潤潤的，餘爺爺正拿著蘸了水的棉簽塗抹自己的嘴唇，“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嚇死爺爺了。”
    自己生病的這些天，爺爺又蒼老了不少。餘夏很難受，覺得自己真是沒用極了，不僅沒能照顧到爺爺，反倒還叫爺爺照顧起自己來了。
    聲音嘶啞如同枯鴉，“爺爺，不要擔心，我沒事。”
    這哪裏是沒事，差一點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還沒事！那晚餘夏的燒下來後，又吃了一碗粥，經驗告訴餘爺爺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可是凡事都有意外，半夜裏，高燒卷土重來，差一點點就燒到四十二度！等餘爺爺發現的時候，餘夏的嘴唇已經幹的開始起白皮了。打完120後，餘爺爺抱著餘夏祈求漫天神佛，求他們保佑自己的孫兒千萬不要出事。也許真的是佛祖顯靈，也可能是急救車的速度夠快，餘夏終於從肆虐的火龍手裏撿回一條命。
    等餘夏緩過來一些，精神也好一些的時候，爺爺一邊削蘋果皮，一邊同他講述這些天來發生的大小瑣事。
    “剛才我去問醫生你的情況怎麼樣。醫生說你命大，恢複了過來。本來還擔心你會不會燒壞了腦子，不過看你還知道我是你爺爺，應該是沒事的。”
    “放心吧，爺爺，我的大腦沒被燒壞，九九乘法表我都還記得呢！”
    “知道你厲害！哦，還有這幾天來了好幾批同學來看你，第一批來的是你的班主任和班長，這個花和果籃是他們送的。第二批來的應該是你的好朋友，一個叫什麼羊的，一個叫什麼牛的，這個蘋果和什麼什麼數學一本通的是他們送給你的。第三個來的是一個大高個，看臉上的表情好像很著急，來了一會兒就走了，我喊他吃個水果都沒肯。”
    藍海，他也來過了？
    說到這裏，餘爺爺悄悄看了看餘夏的臉色，猶豫了兩下，最後還是決定開口：“你被送醫院的時候，我很害怕，給你爸媽打了個電話。他們接到電話之後也很擔心你，現在已經坐飛機趕了過來。”
    餘夏心裏一陣發堵，下意識的想要吼爺爺為什麼要給他們打電話。可是看到爺爺滿是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仿佛做錯事的表情，餘夏心裏又是一陣難受。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不孝順之後，餘夏拚命控製住內心波瀾的情緒，貌似無事的開口：“來就來吧，我也好久都沒看見過他們了，正好一起聚一聚。”
    爺爺好像有些不敢相信，愣了好一會，忽然很開心，“好，好。我們聚一聚，我去買菜，去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