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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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回N市的高鐵票之後,餘夏的手機在褲兜裏震了一震。他拿出手機,輕輕地一滑屏幕,一條短信便浮在了界麵上。
我在水產市場,晚上想吃鴉片魚頭還是水煮魚?from:海豚先生
餘夏想了一想,回了個都想吃。沒過一會兒,手機又震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幾點鍾到N市?from:海豚先生
餘夏翻看了一下短信,四點二十。這條短信回過去之後,手機很久都沒有再震動了。
餘夏有些不高興了,這人除了這些就沒有其他想問的嗎?明明他們都半個月沒有見麵了……
正想著要不要把他的備注從海豚先生改為遲鈍先生時,手機終於再次震了一下。餘夏滑開短信,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放回兜裏了。他看了看頭頂那個滾動著車次的大屏幕,又看了看旁邊賣著香噴噴鴨脖鴨翅的小店,最終還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機,點開那條短信,對著手機傻笑了起來。
我在公園等你。還有……我想你了。from:海豚先生
過了一會兒,餘夏才從傻笑狀態中恢複過來。他看了看四周,還好周圍沒有很多人。
他撓了撓頭,想回一條既能夠準確的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又不那麼直接的短信過去,可想了半天餘夏有些悲哀的發現他的寫作技巧已經完完全全的還給了語文老師。
要不還是不回了吧,餘夏剛這麼想,女播音員的聲音便回蕩在候車大廳,提醒著他該檢票進站了。
餘夏愣了一下,等回過神的時候,手指不受大腦控製的打了幾個字,然後點了發送。
我也想你了。
餘夏的臉上有些燒。他一方麵覺得兩人都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實在不適合這種剛剛陷入熱戀的想來想去;一方麵又覺得他們都已經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怎麼自己連發個我想你還這麼別扭?明明自己連心都是他的了。
檢票,進站,上車,入座,餘夏背靠座椅看向窗外。其實每次坐這種列車他都會想象,想象這其實是通往神秘森林的魔幻工具。當列車駛過長長的黑暗隧道,迎來光明,列車便會騰空而起,像一條龍一般的越過高山,穿過雲霧。小鳥們可能會被嚇一跳,不過很快就會對這個大鐵箱子視若無睹,徑自飛走。
天的盡頭是海。列車緩緩下落,如同天鵝一般優雅的在海麵上滑行了一陣,便來到神秘森林的入口。長在海麵上的森林也有可能不是蜃樓,而是真實存在的哦,隻是周圍布下了畫有星星月亮的魔法陣,沒有魔幻列車的指引,人們便無法發覺它的存在。
剛剛還熙熙攘攘的列車廂此刻隻剩下了餘夏一人,一陣白色煙霧升起,車門打開了。
這森林太美了。明媚的陽光將綠葉照的通透,明亮卻不刺眼。大樹們盤根錯節,安安靜靜的接受陽光的沐浴。金色的蝴蝶留戀於生長在蜿蜒遒勁的樹根縫隙的各色不知名小花,灑下一地的金粉。
餘夏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向著森林中心走去。沿途上有著圓溜溜大眼睛毛茸茸大尾巴的小鬆鼠藏在樹枝後麵好奇的看著他,背上長著漂亮梅花瓣形花紋的纖細小鹿們低頭舐去嫩草上的晶瑩露珠,手臂長長的猴子們從一棵大樹飛蕩到另一棵大樹。這些動物一點都沒受到餘夏這個外來者的驚擾,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仿佛餘夏也是這偌大森林裏的一隻小動物。
一隻藍色小鳥停在了他的肩頭,唧唧喳喳的似乎是想同他說些什麼,可是物種不同,怎麼溝通?小鳥努力的一陣,最終還是舉起了白旗。它轉了轉小腦袋,既然‘說的’行不通,那麼就直接行動吧!
展開翅膀圍繞著餘夏轉了兩圈,小藍鳥引路一般的帶著他走向了森林深處。
走了一會,眼前豁然開朗。森林的中心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樹,雖然不清楚那棵樹的學名叫什麼,不過餘夏覺得它像極了那些隻存在於故事裏的生命之樹。它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如果翻開樹葉的話,是不是就能見到有著尖尖耳朵的小精靈?
當純白聖潔的獨角獸從樹後慢慢走出來的時候,餘夏的左腦徹底罷工,喪失全部的語言功能。他像是一個朝聖者,懷著謙敬虔誠的心,一步一步的邁向獨角獸。獨角獸的眼神溫柔,似乎是在給他鼓勵。
他終於來到了它的身旁,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餘夏可以數清獨角獸長長的眼睫毛。一下,如果能摸一下就好了。
獨角獸似乎是讀懂了他的心思,主動上前低下了頭。餘夏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被神選中的幸運兒!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可是剛要碰上,獨角獸忽然化作一陣金光,刺的餘夏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睜眼的時候,自己已經從神秘森林回來了。差一點點,就能摸到獨角獸了,餘夏有些懊惱。看向窗外想轉換下心情,卻發現那陣金光何來。
大片大片的金黃色油菜花。在陽光放大鏡似的作用下,變得比梵高的向日葵還要燦爛。
餘夏忽然想起高二時學農的那天,也是這麼燦爛的一片油菜花田,當時還是少年的海豚先生穿著白襯衫,走在花田裏。自己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清爽鬢角下的微厚耳垂,看著他漸漸沾上泥土的白色球鞋,看著他用手撥開麵前的油菜花,為身後的自己開辟出一條窄窄的花徑小路。
當時隻道是尋常。時隔這麼多年,自己竟能回憶出那個場景的每個小細節,餘夏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他立刻掏出紙和畫筆,放下座椅後麵的簡易小桌子,將腦海中的花田與少年勾勒出來。
餘夏畫畫的時候總是很認真,所以當他畫完的時候,身旁傳來的小小驚歎聲還是把他嚇了一跳。
餘夏扭頭,原本空著的鄰座上多了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對他說,“大哥哥,你畫畫真好看。”
餘夏笑著同她搭話,“哪裏好看?”
小女孩歪著個腦袋,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告訴他,“全部都好看。”
餘夏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女孩轉身從自己的龍貓小書包裏拿出了一本畫冊,一邊向餘夏展示著自己的畫得歪歪扭扭的小動物們,一邊怨念滿滿的說:“我也很喜歡畫畫,不過畫出來的一點都不好看。我想要去學畫畫,不過爸爸說這次期末考試要考到九十五分才讓我去學,爸爸真是太討厭了!”
餘夏認認真真的看了小女孩的畫冊,“你畫了很多貓咪,你很喜歡貓咪嗎?”
小女孩重重的點頭,握拳以表明決心,“我最喜歡貓貓了!!!”
餘夏覺得這小女孩實在太可愛了,還穿著紅色小裙子,難不成是童話裏跑出來的小紅帽?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拿起畫筆,告訴她,“你看這樣畫會不會好一點……”
餘夏一點一點的告訴她畫貓咪的小技巧,小女孩也很聰明,很快就掌握技巧,雖然貓咪還是有些歪歪扭扭,不過貓咪們或乖巧或高傲的神韻已經能夠很好的表現出來了。小女孩很興奮,舉著畫冊就去過道對麵找她爸爸。
“爸爸,你看,我畫的貓好不好看?”
男人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蛋,而後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小女孩心滿意足的回答了座位上繼續纏著餘夏要他教她畫畫,男人對餘夏做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餘夏搖搖頭,繼續教小朋友畫其他動物的技巧,隻是沒有原來專心了。過道那邊的男人他總覺得似曾相識,尤其是那個笑起來略微抿嘴的樣子,絕對在哪裏見過!可惜直到列車快到站,他還是沒有想出來。
站起身,整理好畫具和背包,同小女孩揮手告別。
和海豚先生約好的公園並不遠,出站之後步行大約二十分鍾就能到了。餘夏走在紅白相間的方磚地上,逆著下班歸家的人流,一步一步的接近海豚先生。
當太陽的半截身子藏在地平線下的時候,餘夏終於看見了他。
白襯衫,藍領帶,西裝褲。西裝上衣被隨意放置在一旁的橙色座椅上。他手握羽毛球拍,眼神專注,與球網對麵的對手一來一回的交鋒。一記刁鑽的抽射,對手無奈,隻好將球高高挑起,給了他一記絕殺的機會。
餘夏看著他高高的跳起,姿勢輕盈優美,揮拍擊球的速度卻在電光火石之間。一記完美的壓線球。
像是感覺到了餘夏的目光,他回過臉來同他對視。抬起手臂擦了擦額角的汗,他平複好喘息,然後說:“你回來了。”
餘夏覺得這個男人這麼多年一點都沒有變,這是種奇妙到難以言喻的感覺。所以,他點點頭,說:“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