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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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客來的後廚,油煙四起,一幫廚子抓著鍋柄翻炒著,香氣騰騰的一股雞鴨魚的鮮味。
“來來來,嚐嚐這酒糟。”一個精壯的男人係著白圍裙,拿著筷子沾了一點酒糟俯身給坐在灶台上的小圓球嘬了一口,“味道怎麼樣?”
甜甜的酒糟一點都不衝人,蜜的係著小肚兜的小圓球一個勁兒的傻笑,“好吃!爹爹燒的最好吃!”
男人被這奶聲奶氣的嗓音甜的暈暈乎乎,一把抱起小圓球讓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上,“今天晚上爹爹把這扣肉帶回去下酒,也給你嚐兩口!”
“爹爹我要吃你做的糯米燒麥~”小圓球有點恐高,但還是笑眯眯的扯著男人的頭發,“上次的黃金南瓜球也好好吃,還有那個蟹黃小籠包!”
“行行行!都給你做給你做!”男人呲牙咧嘴的答應著,心想著小圓球的手勁也挺大,兩三歲的孩子那小肉手一抓一個疼。
“誒喲我說大北啊,都說了不要把球球帶進後廚,一股子油煙味,你看把他熏得圓圓滾滾,將來怎麼找媳婦兒哦。”曹大嬸說著就把小圓球給抱緊懷裏,墊了墊,“這球球分量又重了。”
“是啊,再養兩年就可以進屠宰場買個好價錢了。”男人沒心沒肺的嚇唬小圓球,聽得小家夥一個顫。
曹大嬸上前啐了一口,“看你吧孩子嚇得,那個當爹的像你這麼沒輕沒重,球球乖,你爹嘴巴臭,我們打他!”
男人一把抓住小肉手,放在手裏揉了揉,“嬸兒,你先把小圓球帶出去吧,我這裏還有一桌菜要上,得忙好一會兒。”
曹大嬸給小圓球順了一籠小包子,抱著小圓球往外走,小圓球趴在曹大嬸肩膀上,兩個眼珠子烏溜烏溜的看著男人,看的男人心裏水汪汪的,這孩子可真討人喜,黏糊糊的可招人疼了。
男人伸了懶腰,舒展了胳膊腿兒,一旁的小徒弟上前問道:“師父,開鍋了嗎?”
男人點了點頭,拿起大勺往鍋裏潑了一層油,瞬間火光四起,“哈!”男人一聲吼,大力翻炒著。
“今天天氣怎麼樣?!”男人問。
“春暖花開!”身旁五六個廚子應和道。
“今天心情怎麼樣?!”男人又問。
“麵朝大海!”身旁五六個廚子繼續接話道。
男人刷拉一勺子,就把炒的嫩嫩的豬肝倒入盤中,油滋滋的冒著熱氣,看上去肥肥嫩嫩的口感十足!
“中氣十足!好樣的!”男人的大白牙一露,陽光照得差點閃了眼。
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這個大尾巴狼又披上了他的老羊皮,在歲月靜好中等待著他這輩子的小綿羊。
現在的顧上北,袖手一方拋棄枷鎖,等著他的葉理。
隻希望那時的他們,可以毫無隔閡的重新來過。
葉理啊,我在這裏等了你五年,而我不知道第幾個五年才能重新等到你……
·
葉理回國後本想快速熟悉接手後續事務,卻被杜倉容拉著去了到處吃,昨晚才在眾客來吃過,今天又被拉了過來。
“我跟你說葉理,昨天那大廚好像沒有主勺,你是沒吃到他做的菜的味道,今天我早早的就訂了桌子,我們一起嚐嚐鮮。”杜倉容一邊給葉理斟酒一邊叨叨絮絮的說著。
葉理也就權當放鬆,出來吃幾頓,他當然知道杜倉容心裏打的什麼主意,笑著問:“結婚時的廚子還沒請好?”
杜倉容一聽這話,抿了一口酒,笑著指了指葉理,“你這小子就是玲瓏剔透!我跟你說,這廚子可傲著呢,聽說這裏的老板娘親自上陣請他他都不給麵子,他就在這裏做菜,哪都不去的,誰請都沒用!我就奇了怪了,當時你們家葉正的婚禮怎麼就能把他請去呢?這廚子吃錯藥了?估計是喝多了!”
“既然難請,就換家問問,不要耽擱了時間。”
“這事到不急,我的婚事沒個個把月還定不下來,我今天就是再來嚐一嚐,看看是不是值得我上門去請。”杜倉容因為要結婚了整天都是容光煥發,說說話都咧著嘴放不下來,“馬上菜就來了,我自己在這裏講的天花亂墜也沒用,還是要你來嚐嚐,你的嘴刁,幫我評評!”
葉理笑著不說話,這些年他的嘴其實不怎麼刁了,基本上是有什麼吃什麼,隻要不是太差他都可以下肚,可是他還是會想念那個人做的食物,那種深刻在記憶中的鮮美,早已不僅僅是味覺上的感知。
不一會兒,眾客來的小廝端著盤子上了兩道大菜,葉理看著眼前的糖蹄怔了怔,杜倉容招呼著,“快嚐嚐,快嚐嚐,看這色澤就跟別家的不一樣。”
杜倉容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連連稱讚,“油而不膩,肥嫩可口!好吃!”
葉理夾了一塊放在碗中,那鬆軟的觸感似曾相識,葉理自嘲著自己對著這些細微的在意,卻在無意中思念更甚——七年的分離將那些細節在無形之中擴大,孤寂之時,葉理好像要被過去的記憶籠罩,時間給他的從不是遺忘,而是刻骨銘心的刺痛。
他想念顧上北,很想念很想念顧上北。
夜深人靜之時,這空洞無力的思念仿佛將他侵蝕,讓他不可自處,這些年來,他花了太多太多的力氣,將那份脆弱掩埋,深刻心底。
“葉理?”杜倉容察覺到了葉理的不對勁,問道:“你怎麼了?”
葉理無奈的笑了笑,帶著滄桑的寂寥,“說到這糖蹄,我曾經吃過顧上北做的,隻怕沒人再比他做的更合我胃口……”他卻在把肉放進口中的那一刻噤了聲,葉理的目光中透著太多的不可置信,他的嘴唇微顫,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杜倉容看著葉理默默地垂下頭,散落的發絲遮住了他眼眸中的情緒,這樣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經曆了世間坎坷荊棘,好像人世的一切苦難都為浮雲,如果還有那麼一件事讓他脆弱至此,那麼必然是情到深處的思念。
“葉理,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顧上北早已消失在人海中不尋蹤影,知道茫茫人海之大可能此生不見。
葉理眼眶微紅的抬起頭,“我就算不在國內,也會時刻關注,這些事情,總會有些風聲的……”
“不知道這廚子的點心做的怎麼樣,我們點來嚐嚐吧。”葉理喚來小廝,點了一個糯米燒麥和黃金南瓜球,他的眼神中透著無不可察的期待,“倉容,也許因為是顧上北,所以我很相信天意中的緣分……”
有些人,該遇到的還是會遇到,無關人海匆匆,天地蒼茫。
·
夜晚的小巷因為剛剛的細雨透出濕氣,牆角的青苔攀附在蒼灰的石牆上,散發出泥濘青澀的氣味。
顧上北仍舊把小圓球架在脖子上,小圓球還是有點驚恐顧上北的高度,一把揪住自家爹爹的頭發,死也不鬆開,顧上北一路上顯得很沉默,小圓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覺得自家爹爹一定是不高興了,因為平時走在這條路上時,他總是嬉皮笑臉的扯皮,天南海北的不著天際。
小圓球有時會有點怕自己的爹爹,他抿嘴不言時好像帶著怒氣,但是那隻是小圓球的認知,他的世界中還沒出現很多東西,所以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情愛,什麼是思念,他不知道顧上北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在思念曾經的那個人,他也不知道顧上北正在用最笨的方式尋找著那個人。
顧上北不知道葉理身在何方,所以他待在葉理生長的地方,讓他的廚藝遠近聞名,希望終有一天葉理會嚐到當初的味道,知道他顧上北還在原地等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堅守著最初的情愛,企盼今後的廝守。
“爹爹?”小圓球奶聲奶氣的呼喊了一聲,語氣裏帶著委屈。
“乖,別說話。”
顧上北在聽身後的腳步聲,那平穩而有規律的步伐,好像踏碎了他所有的孤寂。
他從不知道對一個人可以熟悉到這樣的地步,即使時隔七年,在對方重新踏入他生命的那一刻,他就恍然感知。
是你吧。
顧上北突然站定身子,身後的步伐也戛然而止,他緩緩的轉過身,昏暗的燈光下露出那張愈加成熟深刻的臉龐。
“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