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開，可身後那微弱的力量讓他無從下手。窗外不知何時又下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擾亂心緒，他這是做什麼？因為是身後，他隻能感覺到陽州的額頭頂著他的後背，他的後背承載著陽州全部的重量。
    那重量太過的單薄，太過虛弱，讓他無法將身後的那個人與記憶中的那個身影重疊起來。
    他該怎麼辦？
    是推開他，還是就這樣保持不動。
    是這樣給他的敵人一個後輩依靠，還是在此時給他重重一擊。
    這是他最脆弱的時候，脆弱到願意屈身來依靠一直被他踩到腳下的自己，這時候的一切變動，都可能將他一下子推入深淵，隻要他狠下心去，質問他，或者是嘲諷他，那就即便是陽州，也無法用一瞬來應對。
    難道是兩個人呆久了，就有感情了？
    簡直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他默默地關上了火，然後佇立不動，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保持原地不動是最佳的選擇，是的“別無選擇”的情況，強迫自己沒有選擇的情況。
    隻是這麼一天，應該可以
    隻是這麼一天，不會影響任何東西。
    *
    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知站了多久，陽州自己走開了，隨後就聽到了物體倒在床上的巨大聲響。他活動著僵硬的身子，慶幸模特生涯為自己帶來的巨大優勢。轉頭一看，陽州已然睡著了，也不知是什麼把他搞得如此筋疲力盡。
    即使是憂鬱的國王殿下，也是如此的任性啊。
    任性到，無人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將切好的材料重新裝好，放進冰箱裏留著第二天烹調，簡單洗漱確認好門窗，窗外的雨下的很大，他看到有因為雨水被困在屋簷下的男男女女，要放在偶像劇裏，這就一定會是一段浪漫愛情的開端。
    誰知道呢。
    幫陽州蓋好被子，他躺到床的另一頭，門已經從裏麵反鎖而鑰匙已經被他藏了起來不用多心，但他寧可相信現在的陽州不會逃跑了。
    至少，他沒有這個力量。
    “小……少爺。”
    又是小少爺？！
    上一次與陽州在郊外小屋過夜之時，他的夢囈也是這個“小少爺”。他原本以為這隻是他眾多的玩具之一，可再一次聽到，卻斷然覺得這不應該是個偶然。
    難道是因為一個叫做“小少爺”的人，讓他如此黯然神傷嗎？
    怎麼會。
    （“你愛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
    有如此悲傷回憶的人，會這樣去否定、蹂躪別人的愛情嗎？
    將多餘的想法拋之腦後，昭諾閉上眼，試圖進入自己的夢鄉。
    *
    第二天早上起來，什麼都沒有變。
    睜眼的時候聽到了浴室裏的水聲，應該是陽州在洗澡，他都會自己默默地走進浴室，待上很久再自己出來，這七天一直如此，倒成了常態，沒什麼好想的。
    他看了眼身旁的手機，9點有餘，今天也沒有工作，還是在家裏待上一天。先把昨天的剩菜做了吧，然後再上網隨便看部電影什麼的……對自己的一天進行一下簡單規劃，昭諾找出該換的衣服，準備去另一個浴室洗漱。
    “小綿羊，浴巾！”
    ——浴巾？
    昭諾望向窗台，平日裏陽州都會自己把浴巾拿進去，今天大概是遺落在外麵了。真是拿他沒辦法啊。昭諾拿起浴巾就走向陽州所在的浴室，敲敲門，“給你。”
    門打開了一個縫，裏麵伸出了陽州的手，“洗完澡就出來吃……”那隻手沒有抓住他手中的浴巾，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裏麵露出了陽州麵無表情的臉，“進來一下。”“誒？”
    被拉進浴室，昭諾發現陽州根本沒有在洗澡，連衣服都沒脫，而是拿著自己手中的手機對著他，“小綿羊，想見報嗎？”
    “見……見報？”
    昭諾定睛一看，陽州手機屏幕上的是昨天晚上他們兩個的照片。有些模糊，但是能清楚地看到陽州的側臉。
    什麼時候拍的？
    那時的陽州哪有什麼手段能夠拍照，就算是記者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安保嚴密的公寓裏。為什麼陽州的手集裏麵，會有照片？經驗與磨練已經讓他在麵對異變時更為冷靜，但這也不足以解釋撲麵而來的疑惑。
    他為什麼說要“見報”？
    “我告訴你這照片是怎麼來的，吉子都擔心我逃跑了，這屋子裏必然到處都是監視攝像頭。隻是他沒辦法一天到晚盯著監控看就是了。”
    “這是……截的攝像頭記錄？”
    “我知道自己是被監視的，自然就有辦法弄到記錄，截一張美感十足的照片～”
    陽州終於露出了一貫的表情，玩世不恭的高傲笑容，戲虐的目光視一切為無物。
    “……你想要幹什麼？”
    “跟我一起走，要不，我就把這個給記者發過去。”
    脅迫。
    這是赤裸裸的脅迫。
    將這樣的東西寄給記者，他們就會再一次被卷入漩渦之中，甚至可能這一次都無法從其中掙脫出來。他會被迫無法脫身，是的，他最討厭的，緋聞，無盡的消息，以及，他人的目光。
    他是為了脅迫我，昨天才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水落石出。
    “……吉哥說過你不能離開。”
    “我當然知道他不讓，否則我也不會出此下策。”陽州逼近昭諾，“小綿羊，想想清楚咯，我也不是非要逼你，隻是不這樣你是肯定不會放我走的是不是？必須咱倆一起走才安全。所以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
    果然……隻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呢。
    “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昭諾垂下頭，他放棄了，他突然覺得昨天晚上的自己就是一個蠢貨，會去擔心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個永遠不考慮他人感受，我行我素，把所有人當作工具的——國王。
    “好吧，我承認——我這樣做有一點點……”陽州注意著昭諾臉上陰鬱的表情，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很過分。隻是，我別無他法。我不要留在這個城市，我需要度個假，離開這裏，隨便找個地方散散心。然後，我需要你，與我一起。”
    昭諾微微抬起低垂的頭顱，看著目光透露出少許真實情緒的陽州，抿了一下嘴唇：“您需要我做什麼……被你玩弄？被你威脅？照顧你的起居？”
    “當翻譯。”
    “……翻譯？”昭諾被這個意外的答案弄得一頭霧水。陽州切換了手機的畫麵，那是訂機票的應用，上麵有兩張直飛日本東京的機票，“去日本？！你的意思是……”
    “你大學是日語係的成績還不錯不是嗎？”
    ——他從哪裏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我身份證號碼的？”
    “你猜。”
    “我可沒有申請過護照和簽證……”
    “已經搞定了。”
    帶著燦爛的笑容，陽州從另一個衣服口袋裏掏出了兩本護照。昭諾一把奪過來翻開，發現裏麵寫著自己的名字貼著照片還蓋著公章——“你逗我？我沒有辦過護照啊……”
    “這下子以後不用去辦了。”
    “這是真的？真的護照？”
    “我還不至於傻到用假護照糊弄日本人。”
    “簽證呢？！”
    “旅遊簽證，團簽就行，用不著到個人。”覺得局麵已經穩定的陽州雙手交叉擺出一副誠懇模樣，“你懂的。隻要想搞定，一切就都弄搞定。”
    “旅遊簽證，團簽就行，用不著到個人。”覺得局麵已經穩定的陽州雙手交叉擺出一副誠懇模樣，“你懂的。隻要想搞定，一切就都弄搞定，不過一周的時間也就是極限了，再快就連老爺子都搞不定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昭諾已經全然明白發生了什麼。陽州不是憂鬱反常了七天，而是用七天讓別人來幫他搞定一切，他隻是在耐心地等待，等待水到渠成，等到一切到位。
    可是不對啊。陽州此時手中有護照就證明他出去與外界接觸過，可是他們在一起的七天，陽州並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你是如何拿到護照的？”他狐疑地問道，就算一定要和陽州走，也要把這點事情搞明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