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情意顯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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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開初明,高闋在苑中石座上坐著,托著腮望著前方正在修剪花枝的傾鏡,腦海中紛紜而現的是高長恭的一切,五官,眼神,動作,話語……
    傾鏡看著高闋,不知道該說什麼。
    直到元仲華的到來才打破玉堂殿中的寂靜,“闋兒!”
    是母後的聲音,高闋笑著望去,見一身杏黃的元仲華慢步而來便迎了過去,“母後怎來這處了?”
    元仲華笑道:“皇上許母後去宮外看望琬兒,母後來帶你一同去。”
    “可以出宮?”高闋笑著問道,“太好了,闋兒長這麼大還沒出過宮呢!”
    高闋笑著挽上元仲華的手腕,“母後,我們這就走吧!”
    元仲華道:“你這孩子,就是耐不住性子。”
    高闋與元仲華且走且談,卻突然耳邊充斥著一個女人的尖笑聲,尋聲望去,隻見園中,一個少婦甩著一個小婢女的巴掌,邊甩邊罵著,“你個不知好歹的小賤人,你不知道我是誰麼,走路竟是不長眼的,直往我這撞……”
    “不,不,昭儀娘娘,奴婢沒有撞您,真的,奴婢……”那小婢還未說完,又是挨了一巴掌,右邊的臉上已是有幾條紅紅的手指印,簡直要滴出血來。
    “你知不知道我這身衣服可貴著呢,這可是皇上賞賜給我的,宮裏可隻有三條這樣的綢緞,你把我撞了,這可不就髒了嗎,你說你該當何罪!”那昭儀又是甩了小婢幾個巴掌,“哎喲,我這手,來人,給我狠狠地教訓這個小賤人!”說完,昭儀身邊的人便一擁而上,將小婢圍住,小婢痛苦的哀求聲不絕於耳。
    麵前的昭儀尖笑著,但目光卻瞄到了不遠處的元仲華與高闋,“那裏站著的是何人!還不快快給本昭儀行禮。”
    高闋早已是氣極,聞言便要過去理論,但元仲華拉住了她的手,邊走邊道:“這樣的人,能避著便避著吧,我們還要去看琬兒呢。”
    高闋遠遠地瞪了一眼昭儀,便扶著母後往宮門走去,可那昭儀也帶了婢女走來,堵住了元仲華二人的去路,她身邊的一個奴婢站了出來,“方才為何不給昭儀娘娘行禮?你可知該當何罪!”
    元仲華凝眉看著麵前囂張的昭儀,並不說什麼。
    高闋道:“我母後為何要給這位昭儀娘娘行禮?我母後何等身份,你家昭儀娘娘不過是個昭儀!”
    昭儀本是冷笑著注視著元仲華,高闋此言一出,她上前一步,笑道:“原來是先皇後,妹妹倒是不識得姐姐。”
    元仲華道:“若是無事,妹妹可否讓路?”
    “妹妹自然是要讓路的,隻是妹妹想告訴姐姐一句話”,昭儀走近元仲華輕聲道,“不知姐姐與皇上交歡時莫非以為皇上就是先帝?”
    “你膽敢辱我母後!”高闋望著那昭儀,氣上心頭。
    但元仲華將高闋推到了身後,隻是靜靜地又問了一句:“妹妹可否讓路?”
    昭儀這下便讓了路,大笑離去。
    “母後!她方才那樣囂張,你怎的就這樣讓她走了?”高闋對元仲華道。
    元仲華笑了笑,隻是道:“闋兒,我們走吧。”
    高闋隻好不說什麼,與元仲華坐上了馬車,轉眼便至了河間王府,才下馬車,便見高孝琬、高長恭及義寧公主三人談笑風生出府來。
    高孝琬見是元仲華與高闋,心下甚喜,“母後,皇妹,你們怎麼來了?”
    “母後想來看看琬兒可好”,元仲華笑道。
    一下輦的高闋眼中隻有那高長恭了,但義寧與高長恭又在一起,本就那日在玉堂殿口覺察出二人感情甚篤,高闋越是思著,越是不喜。
    高孝琬是與高長恭同年所生,也是十三歲,隻見一副儒樣,頗為俊美,他轉首與身後二人道:“今日我母後來府,便不去了。”
    這個角度可以隱隱見到義寧有些不悅,元仲華看在眼中,對高孝琬道:“你們盡管去,母後可在府中等你們,回府來正可嚐母後做的菜,豈是不好?”
    “這……”高孝琬心下想道,母後並不常來,隻管己事怕是不妥。
    義寧是個惹不起的主,其餘四人皆知。
    高長恭上前說道:“娘娘,不如我們早些回來,也好讓皇兄又可不失約,又可多陪陪您,好否?”
    元仲華道:“如此甚好。”
    義寧見高孝琬還是猶猶豫豫的,便看到在元仲華身旁的高闋,笑著去拉高闋,“皇妹,你出宮不易,何不隨我們一同去騎馬,可是好玩的很呢!”
    高闋望著義寧,又偏眼見著後麵的高長恭,心下不悅,道:“不如我在府中陪我母後。”
    “若是想去,便去吧”,元仲華笑道。
    “那我們便走了”,義寧拉著高闋直往馬車方向走去。
    高孝琬道,“兒臣一定早回”,又吩咐了府中的管家,“好生待我母後。”
    “兒臣告辭”,高長恭道。
    二人便左右上了馬,掉轉馬頭奔去,馬車隨即跟上。
    元仲華便由府中的老管家帶入。
    在馬車中,二女相望,卻是不語。
    義寧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高闋正不解,義寧卻輕聲問道:“皇妹可是心係恭皇兄?”
    高闋大驚,垂下眼簾,“皇妹絕無此意”。
    “臉都紅了,還有何好隱瞞的!”義寧笑道。
    高闋更加垂下了頭,不知該說什麼。
    轉眼間四人便來到了鄴城郊外一處竹林,可謂是蒼翠欲滴。
    高長恭下了馬,便向著早已等在林中的宦人走去,取了一匹棕馬,撫著馬的鬃毛。
    “到了”,高孝琬朝馬車喊道,二女便下馬車來。
    義寧笑著,去把那頭白馬牽了來,對著白馬道:“等下可不許把本公主摔下來。”
    高孝琬將其中一匹額間有白毛的棕馬拉過來,十分熟練的上了馬,慢慢地讓馬走了幾步,“這就是我的‘步景’,可跟了我兩年了”,說著便彎腰拍了拍步景的脖子。
    義寧也上了馬,笑道:“我這馬可是我十二歲時,父皇賜我的,名喚‘玉花驄’,也是跟了本公主兩年,今天倒比比,是你‘步景’快,還是我的‘玉花驄’疾!”
    義寧望著高孝琬許久,便叫了一聲‘駕’,隨即如箭一般飛去。
    高孝琬自是不服輸,也飛快地跟了上去。
    高長恭也上了馬,但見一旁的高闋隻是一遍一遍撫著馬鬃,便問道:“皇妹怎不上馬?”
    高闋聞言便低下頭,輕道:“我……我不會……”
    “想學嗎?”高長恭問著。
    高闋微微點首。
    高長恭又下馬來,靠近高闋,高闋微微退後一步,高長恭卻抱起了她。
    高闋驚得抬頭望去,卻看到高長恭的側頰,臉立刻紅了,頭低下來。
    高長恭見高闋沒有反應,便說道:“踩馬蹬,然後躍上馬。”
    高闋便照著他說的做,卻沒有踩到馬蹬滑了下來,幸好高長恭接住了她,然後再次抱起她,“看準馬蹬,然後踩上去,坐到馬背上。”
    高闋踩著馬蹬,一躍到馬背上就抱住了馬脖子。
    馬長嘯一聲,馱著高闋絕塵而去,“救我——四皇兄——四皇兄——”,高闋越怕,抱得馬脖子越緊,馬越狂奔。
    高長恭趕緊上馬,抽出馬鞭追去,二馬相距甚遠,高長恭大喊道:“不要抱住馬脖子,要拉住韁繩!”
    高闋已經怕到了極點,唯恐自己摔下馬去,還管什麼拉韁繩,隻是抱著馬脖子,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驚恐地叫道:“四皇兄——救我——四皇兄救我——”
    這匹馬瘋狂地亂奔,沒有一絲絲想要停下的意思。
    高長恭連喊了幾聲‘駕’,終於離高闋的馬近了幾尺,可是還是相距較遠,高長恭喊道:“闋兒,你不要把馬脖子抱得太緊了,拉住韁繩啊!拉住韁繩!”
    “我不敢!我放開就會掉下去的!”高闋這麼喊著,但還是試著一隻手依舊抱著馬脖子,一隻手在馬背上摸著韁繩。
    高長恭用馬鞭一遍又一遍拍打著馬屁股,“闋兒,別怕!”
    高闋終於摸到了韁繩,然後另一隻手也迅速拉住了韁繩,死死拉住,馬仰天一嘯,高闋摔下了馬去,向下坡滾去,右臂撞到了竹根中生長出來的小竹子,竹枝直刺入手臂中,又加渾身巨痛,疼得在地上躺著起不來。
    高長恭飛下馬,任由馬繼續跑著,自己趕緊跑去把高闋抱起來,隻見高闋的右手無力垂下,血流如注。
    高闋望著高長恭擔憂的神情,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閉上了眼睛。
    “闋兒!闋兒……”高闋隱約聽見有人喊著自己,但無力睜開眼睛,然後暈了過去。
    兩匹馬都不知跑去了哪,高長恭隻好抱著高闋往回跑去,過了許久才看到馬車,還有跑了一圈回來的高孝琬和義寧。
    二人騎馬過來,高孝琬道:“皇妹怎麼了?”
    高長恭將高闋抱進馬車,對義寧喊道:“快回宮!”
    高孝琬先行回府去告知元仲華,而高長恭和義寧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皇宮。
    高長恭將高闋一路抱回玉堂殿。
    傾鏡急急趕了出來,跟著高長恭一路跑進寢殿,“公主怎麼了?公主怎麼了?”
    高長恭把高闋安放在榻上,對殿內的婢女吼道:“叫太醫!”
    高長恭大力喘息著,看到高闋垂在榻外的手,已是染了半截廣袖。
    高長恭一直凝望著榻上昏迷不醒的高闋,一直緊握著高闋沒有受傷的左手,兩位太醫也一同趕來,傾鏡放下帳幔,將高闋的手放在老太醫從醫箱中取出的金布軟墊上。
    那老成的太醫將兩指搭在她的手腕筋脈處,神情微動,便馬上將高闋的廣袖撩起來,雖然她已暈厥,但是手臂仍然抽動了一下。
    鮮血淋漓的傷口頓時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在白皙手臂的襯托下更顯觸目驚心,傾鏡早已是咬著唇落下淚來,高長恭一眼不移地望著高闋,但口中問著老太醫:“她如何?”
    “四殿下,公主她隻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才會暈厥,然而這右臂上的傷才是關鍵,不過這傷隻是傷及了血肉,未傷及筋骨,調養幾日便好,隻是傷口太大又深,就是好了也會有疤痕”,老太醫摸著胡須道,叫來另一位太醫為高闋清洗傷口。
    高長恭本是緊緊皺著眉,聽到老太醫的話才緩緩釋然。
    而在此時,元仲華被高孝琬扶著趕了來,正好聽見老太醫的話語,知道無大恙,元仲華上前撫著高闋蒼白的臉。
    義寧與皇上也進內,皇上隻是囑咐了太醫幾句‘好好醫治’便攜著義寧離去了。
    高長恭一直守在高闋身邊,緊握著她左手,寸步不離,目不轉睛,而沒有注意元仲華已望著他許久。
    不久墨淮便來了,看了一眼榻上的高闋,看出元仲華眼中十分不解的神情,便彎腰對高長恭道:“殿下,夜色已晚,您是不是該回宮了?”
    高長恭亦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不太情願地放開了她那不受傷的手,對旁邊的傾鏡叮囑了幾句“好好照顧闕兒”,然後向元仲華告辭,最後望了一眼高闋,隨墨淮回了披香宮。
    墨淮一路跟著高長恭回住苑,見殿下卻不進屋,直到走到旁邊苑中的一株瓊花下才停了下來,彎下身隻是撫著聞著瓊花美麗的白色花瓣,之前當高闋還居住在此的時候,它不過才是一個花骨朵,而現在終於開了花。
    墨淮不經意間有些不忍去打擾高長恭。
    高闋搬住玉堂殿後,這盆瓊花便留了下來,自此,殿下將它放在石桌上,每晚當夜色闌珊時,總是專注地注視著月光籠罩下的瓊花,一日一日慢慢綻開純白的花瓣,竟在今晚毫不預知地開得正好,所有的花瓣皆舒展開來。
    元玉儀與雨煙悄悄走近,晃了晃手,示意雨煙與墨淮退下。
    隻見高長恭閉著眼,享受著瓊花的芬芳。
    “恭兒”,元玉儀喚道。
    高長恭轉過頭來,垂首道:“母妃。”
    元玉儀輕輕撫著瓊花的花瓣,轉身對高長恭道,“匪汝之為美,美人之貽。”
    高長恭抬頭,正對著元玉儀的目光,“母妃,兒臣隻是……”
    元玉儀切斷了高長恭的話語,“不要等瓊花開敗了再等來年,此刻正是珍惜之時。”
    高長恭看著元玉儀遠去的背影,回頭又看向那美麗的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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