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殘月醒來的時候，他們正在馬車上。向著半揭的簾子外看去，便能瞧見墨藍色的天空上點綴著幾顆鑽石般璀璨的星晨。不知不覺中，原來已經深夜了。
    抬頭對上一雙寵溺的眸，那雙黑如棋子的眸漾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殘月，你再不起來，我的手臂可是要斷了。”晨的語氣微帶著幾分調笑。
    “哦哦。”殘月連忙起身，剛一坐下便感覺到馬車的顛簸，再看看旁邊默默揉著手臂的晨。他便明了，想來這段時間，晨為了他能睡好便一直抱著他吧。
    真是的……殘月抿抿唇，微低下頭。晨一轉頭看到殘月這般模樣，心思一轉便明了了，真是個把什麼想法都寫到了臉上的小東西。
    “沒事，我也沒抱多久。”晨打量了某個容易感動的某人幾眼。
    接著壞笑道：“不過，殘月。你怎麼又重了？”
    殘月橫了晨一眼，羞窘著低下頭。
    “晨，你變了好多……”
    晨愣了一下。
    確實。以前的他連怎樣微笑都不太懂，是殘月激發了他潛藏的天賦。
    “不好嗎？”
    “沒，沒不好。我很喜歡晨的笑容。”殘月低下頭，呐呐著吐露自己的心聲。他在晨的麵前向來誠實得很，有什麼說什麼。他的坦誠與真實，也是晨十分心悅的。
    晨看著跟兩年前一樣愛臉紅的殘月，愉快地笑開了眼。原本黑如棋子的眼眯起來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分溫暖。而這一笑，讓本來就十分惹眼的臉頓時讓人移不開眼。
    殘月看著晨的眼神頓時呆了下來。
    “看你。”晨啞然失笑，習慣性的揉亂了殘月的頭發。
    這兩年來，逗弄殘月成了晨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並一直樂此不疲。
    “晨，我們這是要去哪？”
    “嗯，按照你說的方向，一路向東行。”
    “哦，晨，那這馬車……”
    “自然是花錢租來的。到下一個城鎮，就會退掉。”
    “錢？”殘月微微睜大眼睛。對啊，錢，他怎麼忘了這點？
    看著他懊惱自責的表情，晨輕輕談道：“殘月，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
    殘月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晨，你動了什麼？”
    晨揉揉殘月的頭，臉上掛著無奈的表情：“小東西，隻不過是一根簪子。”
    “可是，那是你母親留下的啊！”殘月不自覺的皺著眉，一副比他還要心急憂愁的模樣：“這怎麼可以？”
    “殘月……”
    晨有些感動。他從小接受的理念就是抓緊手裏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手裏的砝碼都應該是為現在鋪路的。所以在賣掉身上據說是這個身體原主人的母親遺留的玉簪時，為了生計，他還是毫不猶豫的當掉了。而現在，卻有個人如此在意自己的得失。
    殘月知道，晨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他都已經把他母親唯一留給的他的東西，把那個簪子當掉了。我怎麼還可以……
    殘月白皙纖長的手指緊拽著晨胸口的衣襟：“晨，要不咱們回去吧。我不找了。好不好？”
    晨看著眼前下唇已被自己咬得發白的殘月，心中頗有些無奈：“殘月，你放得下嗎？不找他，你餘生還可得安穩嗎？”
    “可是晨，你……”
    “沒關係，”晨截住了殘月的話頭，眼角彎彎、眸瞳深深，那雙黑如棋子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那雙熟悉的桃花眼，“我不希望你留有遺憾。”
    他上一世沒有得到親情，這一世偶然得到了那隻簪子，便格外珍惜貼身揣著，想著還是有人惦念他的，盡管所念非人。但是，現在為了殘月這些便不算什麼了。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殘月！他的願望，他的執念，他會用盡一切幫他達成！
    究竟什麼是愛？隻要我有的，我都想第一個給他。隻要他想要的，我都一定會給他。
    殘月見他如此執著而認真的神情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心下感動。晨已經做了決定，勸說對於他這種人是沒用的。那個認真到執著甚至是固執的男人啊，一旦認定的事便沒有再回轉的餘地，無論是什麼結局，自己選擇的就會義無反顧的扛下來。
    殘月看著眼前的男子，兩年了，這張臉熟悉的就算閉上眼也會纖毫畢現，為什麼還是覺得像是第一次見到一樣？這是怎麼回事，心髒不爭氣地開始跳動的越來越快。
    晚夏的夜風總是突如其至，殘月的手指不自覺的伸展屈伸。
    “殘月，你冷了嗎？”說著，晨伸開雙臂摟住殘月，一時間兩人的體溫交彙。
    殘月天生體質虛寒，極為怕冷。這裏不比山穀，兩人走得匆忙，包袱裏不過幾件薄衫。晨見殘月的手指蜷縮，以為他是晚夏風涼。下意識的，就把殘月擁在了懷裏。
    看著殘月的臉頰上一點一點泛起桃花一樣的顏色，晨反應過來。右手一招，簾子放下。狹小的空間內，隻有兩個昏暗的蠟燭散發著溫暖的光，氣氛一下子曖昧起來。
    所以說，晨雖然無任何戀愛經驗，可有個東西叫天賦。有的時候，隻要兩心相悅，每一個字都是最唯美的情詩，每個相擁都是最溫柔的告白。
    幾十年後，殘月坐在藤椅上望著徐徐落下的夕陽，暖陽下晨的溫柔一如往昔。晨就像當年一樣把殘月緊摟在懷中，對他重複了當年在他心底一閃而過的話——
    “無論這世界風雲變幻，不論這滄桑星移鬥轉，我心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