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筆仙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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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突發性夢遊症?要知道這一點,首先要明白什麼是突發性睡眠症(narcolepsy)。那是一種隨時都可能發生的嚴重性睡眠失常。患突發性睡眠症者,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的任何時間突發,可能發生在行路中,可能發生在談話時,也有可能發生在開車時駕駛座上。而突發性夢遊症就是發生在突發性睡眠症狀況內的病症。突發性夢遊症的原因,迄今尚無法確知,隻知發病時期多在十歲至二十歲之間。據一些心理學家研究,突發性睡眠症的患者在一萬人中大約有兩至十個人。而可能患突發性夢遊症更是少之又少。
坐在廢棄宿舍裏,望著躺在我懷中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千,我搖了搖頭。
認識小千大概有兩年多了,雖然是最近才頻繁的接觸她、注意她,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發現她有過任何異樣。她,應該不是突發性夢遊症的患者。
那麼,不久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幕又該如何解釋呢?
絲毫沒有頭緒。
難道小千剛才真的被鬼附身了?被一個多星期前我們無意中請來的筆仙附身了?剛想到這裏,我的頭又是一陣狂搖,不願意再繼續思考下去。
曾有一位著名的哲學家說過:“迷信,什麼是迷信?當一個人對某樣事物瘋狂的癡迷、迷戀、崇拜、甚至開始排除異己,強迫自己不再接受任何與這種事物相悖的理念時,這就是迷信。”
或許,長久以來,我也開始迷信了,迷信於科學和一切能夠用邏輯思維解釋和推論的事情。而最近,發生在自己身旁的一連串事件,每一件事都在消磨我的意誌,折磨我的思想。我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自己一直以為的那麼高了……
小千在我懷裏翻了一個身,慢慢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我怎麼在這兒?”她慵懶的看著我,滿臉詫異,卻又懶懶的賴在我的大腿上不願起來。
“妳剛才暈倒了,我隻好把妳背回了教室。”我不願她擔心,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話。小千用手梳了梳自己睡得淩亂的頭發,在腦中努力回憶著什麼,突然衝我笑道:“剛才人家作了個好可怕的夢。
我夢到自己被人活埋在一個又黑又恐怖的洞裏,四周什麼也看不到。我拚命的想要爬上去,但總是力不從心。我隻感覺自己的四肢絲毫不能動彈,就像被什麼壓住了一般。
“四周很寂靜,除了我的哭叫聲以外,就隻能聽得見地麵上的還有微微的琴聲。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小千用力的抱著我,全身又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不要怕,我就在妳身邊!”該死,不會又要發作了吧?!心有餘悸的我立刻死命的擁住她,翻身將她壓在地上。出乎我的預料,小千立刻就不動了,也不掙紮。隻感覺她的全身僵硬起來,透過單薄的衣服,甚至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身子在不斷升溫。
意識到情況似乎和不久前有所差異的我,詫異的低下頭看去,竟險些碰上了小千鮮嫩欲滴的淡紅嘴唇。
小千靜靜的圓睜著那雙大眼睛,用溫柔的帶有一點羞澀的眼神望著我,嘴角卻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我愣住了,就這樣保持著一個鼻尖的距離,和她對視了許久,突然意識到什麼,這才尷尬的慌忙想要站起來。
小千立刻用手環抱住了我的脖子,她頑皮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閉上了眼睛。完了!這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不斷在崩潰著我的意誌。
隻感覺頭慢慢的低了下去,那張絕麗的臉龐在視線裏變得清晰,然後又因為距離太近而在視網膜上變的模糊,越來越模糊……兩個人急促的呼吸開始交會、混合,然後散去。
最後隻聽到腦中“啪”的一聲響,我知道,自己的理智完全崩潰了……
就在我的意誌崩潰的同時,教室外傳來一陣聲音,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我打了個機靈,頓時清醒過來。
“妳聽到沒有?好像有人這裏找東西。”我站起身推了推雪盈,她羞紅著臉,不情不願的張開了眼睛:“這麼晚了,哪還有人會發神經似的跑到教學樓裏來?”她嘟著嘴看我,眼神裏分明在大罵我是“膽小鬼”、“笨蛋”、“豬頭”以及所有諸如此類不解風情的生物。我唯有苦笑,拉了她悄悄的溜到辦公室外的窗戶底下,小心的往裏邊瞅著。隻見有個大約一米六七左右的女人,正蹲在辦公室右腳的角落裏翻找著從各個櫃子抽屜裏倒出來的資料。
我將中指按在嘴唇上對小千點點頭,慢慢的無聲的向左邊移動了一點,想要看清那個女人的臉,卻不小心碰到了腳邊的廢紙簍。
那女人驚覺的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衝出辦公室飛快的跑的不見了蹤跡。“該死!”我沮喪的捂住頭,狠狠踢了那個被自己絆倒的廢紙簍一腳。
“那個小偷真倒黴,竟然會笨的去偷廢棄的辦公室!”小千輕鬆的說道。
“那個小偷笨?哼,我看不見得。”我恨恨的走進已經被小偷撬開了鎖的辦公室門,“不錯。”我擰開手電筒,一邊在剛才小偷蹲過的位置細細翻找,一邊對雪盈說道:“這棟樓一共有四個辦公室對吧?剛才妳有沒有注意到,其它辦公室根本就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那小偷為何偏偏先選擇這間位置非常不順手的地方呢?我看一定有問題。”“小陸,我看是你太多疑了。”小千撇著嘴對我的猜測大為懷疑。
我慢慢的一份數據一份數據的翻看著,突然全身一震,全身僵硬的抬起頭,對她說道:“恐怕這次我不想多疑都不行了。”將手上的那份資料遞給小千,她隻看了一眼,頓時也滿臉驚訝的呆住了:“沒想到,那個校長的女兒安然,居然也是第八十五屆高三三班的學生!和樊麗與那個自殺的楊雪是同班同學!”我找到的是一本關於安然的學生資料簿。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離真相似乎越來越近了,我渾身顫抖,激動的望著小千。小千苦惱的思考了一下:“對了,至少現在我們找到了一條最明顯的線索,就是樊麗、安然和楊雪都是同學。如果從這個關係中引申出去的話,那麼我想圍繞著楊雪的那段三角戀情會不會是在他們之間發生呢?”“聰明!”我對她的判斷大鼓其掌,補充道:“我們不但要去證明妳提到的那一點。還要確定幾樣事情。一,為什麼樊麗的校牌會在琴房裏。二,那段三角戀情是不是真的僅僅隻是三角戀情。
“妳想想,首先是楊雪深愛著一個女生,但她愛的女生卻又喜歡上另一個女生,想要拋棄她。嘿,再往下繼續引申的話,我有理由懷疑是不是也有另外一個女生迷戀李萍。其實這就像個填空選擇題,我們已知道了兩個答案,隻需要讓它們對號入座就行了。”
我正唾沫四濺的想要將自己的疑惑一古腦全部傾銷給小千,猛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慢慢的由遠至近走了過來。
我立刻向小千打了個手勢,拉著她躲到了一組可以將整個辦公室一覽無餘的櫃子後邊。不久後有個大約一米六七左右,身材高矮都和剛才那個小偷差不多的女人走了進來。
那女人麵色蒼白,神態憔悴頹廢,背因為生活所迫而奇怪的弓著。等我們看清了她的正麵,險些驚訝的叫出聲來。
她,赫然就是安然。
安然小心的看了一下四周,這才蹲在那堆資料前仔細翻找。
我感到小千渾身都緊繃起來,“糟糕!”我的內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急忙用力將她拉住,壓低聲音問:“妳想幹什麼?“
“當然是出去找她對質!”小千滿臉天經地義的說道。
“妳是不是瘋了!如果她真殺過人怎麼辦?如果這樣東西真的對他很重要,我想他完全不會介意再多殺兩個。”
我不可思議的盯著她,唉,越來越搞不懂現在的小女生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小千嘟起小嘴不滿的說:“小陸,你顧慮太多了。知不知道有一句老話叫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擦亮眼睛,看看本小姐精湛的表現。”
她不由分說的掙脫我的手,衝我眨眨眼睛,走了出去。
“安然,你在找這樣東西吧?”小千將鍾道的學生資料平平的舉起來,大聲問道。
安然頓時渾身一震,她緩緩的轉過頭來,滿臉都是驚訝的表情。“妳是誰?”她惶恐看了看四周。
“你應該問我們是誰。”我在臉上努力擠出笑顏,也走了出去。
沒辦法,既然伏擊失敗,隻好改變戰略,用對峙好了。
小千抱歉的望了我一眼,又說道:“你為什麼想找到這本學生資料簿?難道是因為上邊有些你不得不銷毀的秘密?是不是它會讓你暴露出詆毀辛瑤然後將她殺掉的秘密?”“我沒有詆毀過辛瑤,我更沒有殺她。”安然失魂落魄的喃喃說道。
“你說謊,如果你沒有殺她,為什麼你會坐牢?”小千用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他。
安然無力的坐到地上,眼神變的呆板起來:“我不能說。”
安然哼了一聲道:“你當然不能說了。因為你根本就沒辦法狡辯。”
我用力的拉了小千一把,低聲對她說道:“妳不覺得安然的表情很古怪?”
“哼,我看一定是她裝出來的。”小千不屑的說。
我搖搖頭,指著她說道:“那女人明顯神誌不太清楚,好像吸過毒。”
“不錯,我吸過毒。”安然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衝我倆說道:“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確實沒有侮辱過楊雪,更沒有殺她。我也沒有坐過牢,我是進了戒毒所。自從我的她死了以後,我就開始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後又學會了吸毒!”
他眼神空洞的呆望著辦公室的天花板,緩緩的又道:“她就是死在這裏的,用我送給她的刀割脈自殺了。”
我和小千對望了一眼。我撓了撓腦袋,遲疑的問:“你說的那個她,是不是十多年前在這個宿舍割脈自殺的楊雪?”
“不錯。你們想不到吧──我居然會愛上自己的姐姐!”
安然笑起來,哈哈大笑著,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我是校長的女兒,我不用努力就可以考到自己希望的任何好成績。不過那些成績卻統統不是虛假的,我的科任老師每一個都想巴結我爸爸,所以不論我怎麼考,甚至交白卷,拿到的卻全都是滿分。隻有楊雪對我好。她對我嚴厲,也根本不會管我老子是幹什麼的、我的身分在學校裏有多特殊……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漸漸的我發現自己的眼神再也離不開她,我居然愛上了她,愛上了自己的老師!嘿,你說,那是不是一件荒謬的事?”
“那當時楊雪和你的關係是?”我思索著,望著他問。
安然回憶道:“楊雪是我的親姐姐。
安然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惶恐,似乎對那段記憶有著莫大的恐懼:“父親知道我們的關係後百般威脅,為了姐姐,我決定出國留學,在我出國的前一天,姐姐衝我笑著,笑的讓人不寒而栗。她說她已經殺死了阻礙我們的人,我再也不用擔心別人的閑言閑語了。我當時隻感到不可思議,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她。但沒想到,那一走,竟然就是永別。從此後姐姐就沒了,我想,她一定是對我徹底失望了,於是獨自去了一個再也沒有人會認識她的地方……”
“她的話你信嗎?”小千將嘴湊到我耳邊輕聲問道。
我歎了口氣:“她的故事很符合邏輯,雖然和我們從學校傳說裏得知的情形完全不同,但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
小千望向安然高聲問:“既然你不是凶手,幹嘛三更半夜的跑到這間宿舍找你的學生資料簿?”
“我的學生資料簿?”安然詫異的抬起頭:“我從來沒想過要找那種東西。”
“那你來這裏究竟想要找什麼?”我好奇的問。
“是一個我已經遺忘了十多年的東西。”
安然頹廢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甜蜜:“是把瑞士刀,那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雖然姐姐說我太傻,不能接受我。但在我苦苦哀求下,她還是收下了那把刀。我知道,那把刀在她自殺後就被留在了這裏。但直到今天我才有膽量下定決心要將它找出來!”
“對了,我一定要把它找出來!”安然搖晃站起身,又蹲到那堆數據前翻找起來。
“你要找的東西,嗯,是不是這個?”小千有些難為情的將一把小刀遞給了她。
安然頓時喘息起來,她的全身開始劇烈的顫抖,接過小刀的雙手更是抖個不停:“是這個,就是這個。”她喃喃的說道,橫花的老淚不斷從黯淡無光的眼睛中流下。
“那東西怎麼會在妳手裏?”我奇怪的問。
小千衝我吐了吐舌頭:“剛才你在專心翻找資料的時候,人家不小心就發現了那把刀,因為覺得它很不協調,就把它從桌拿下來研究。最後被你一拉,一急就塞到進了背包裏。”
我瞇起眼睛懷疑的盯著她:“說謊,我看妳分明是想中飽私囊。”
“人家才不會像你一樣。”小千的臉上頓時升起一朵心事被說破的羞紅,她哼了一聲,側過頭去避開了我的視線。
好不容易才慢慢回複正常的安然看了我們一眼,哀求道:“你們能不能讓我留在這裏獨自安靜一會兒?”
我和小千對視,然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但沒想到我們剛走出辦公室,安然就用力將門關上,反鎖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我一愣,接著用力的敲打起緊閉的門。
“你們不用管我,我好想楊雪姐姐,真的好想她。”透過身旁的玻璃窗,隻見安然緩緩的爬上辦公桌,將手裏的小刀橫放在自己手腕上,轉頭望著毫不猶豫的打破玻璃窗,正拚命的想要將焊在窗戶內層的鐵柵欄撬開的我和雪盈,長長歎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其實人死了也一樣可以在一起。隻要你和那個你喜歡的人,在同樣的地方,用同一種方法死掉。
那麼兩個人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遠也不用分離了。”
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背脊,我打了個冷顫,大聲衝他吼道:“你這個笨蛋!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還談什麼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你根本就是懦弱,不敢麵對現實!!”
“對,我是懦弱,是膽小。不然也不會用十二年的時間才下定決心。”安然眼神空洞的望著那把小刀,突然全身一震,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空氣,幸福的笑了起來。
“姐姐,是妳,妳來接我了?”她笑著,哭著,流著淚,哽咽地說道:“我已經三十三歲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毛頭小子,姐姐應該能接受我了吧?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安然慢慢的將手伸到小刀下麵,就在這時,有一雙看不見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樊麗,為什麼是妳!又是妳!”安然吃力的咳嗽著,她捂住脖子,痛苦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放開我,我要去和姐姐在一起。為什麼妳總是要阻攔我?說姐姐和辛瑤搞師生戀,是妳散布的對吧,妳的忌妒心好強。為什麼妳直到死也不願放過我,讓我和姐姐在一起?”
安然畸形的直起脖子,拚命的想要將小刀劃過手腕,但她身後卻有那雙無形的手拚命的掐住他將他往後拉。
她的脖子外皮頓時在兩種力的作用下開始呈現出螺旋狀,最後表皮甚至被剝落下來,流出了血淋淋的氣管和頸部大動脈。
安然用力的掙紮,終於掙脫了那隻手,她終於成功的割腕。
當她的臉轉向我和小千的方向時,安然笑了。
是幸福、滿足的微笑……
我全身僵硬的呆站著,理智的大腦完全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千也被驚呆了,嘴裏不住的重複著那句話。突然宿舍的門被猛地從裏邊推開,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有股惡寒毫無來由的通過全身,我所有的毛發幾乎都同時因恐懼而立了起來。
“在房前……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有一個冰冷、陰暗、呆板的聲音透過耳膜,傳入腦海,並且不斷在腦中回蕩重複。我強忍住害怕,朝四周探望著。
但什麼也沒有看到。
不遠處有的隻有寂靜的如同噩夢般猙獰妖嬈的詭異夜色。
“還有一個……是嗎?”小千喃喃說道,她挽住我的手,將頭靠在了我肩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
“小陸,你說……那最後一個會是你,還是我呢?”她望著我的眼睛,見我依然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黑暗發怔,竟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的流下了眼淚。
“小陸,我猜那最後一個,絕對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