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六殿下把邵玉樓哥哥找出去聽戲了吧？六殿下還真是上心。小玉姐姐，你看咱們接下來…………？”小九兒今年其實也有十七八歲了，不過這孩子天生一張娃娃臉，從前就習慣性地管府裏的女仆們無論大小年紀一律叫姐姐，所以他管小玉叫姐姐時毫無壓力，小玉不知他的真實年齡，聽著這聲姐姐心裏倒也挺舒服的。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屋子裏還有兩隻沉醉不醒的，這個院子裏從來服侍的人就少，現在更是隻剩下了小九兒和小玉兩個還醒著的。薛冉早就讓阮竹卿伺候好了，剩下百裏靖那邊該如何伺候，小九兒當然得聽小玉的。
    “先進屋看看吧，我家大人這會兒也不知道睡的舒服不舒服。”小玉說話聲音輕輕的，動作也輕輕的，他們推開身後緊閉的房門，來到了阮竹卿和薛冉兩個人平日裏定居的臥室。
    房內，裏間的幔帳層層疊疊都已經放下來了，密不透風相當保暖，而百裏靖卻衣裳淩亂地躺在外間的榻上，這張榻就是剛才三個人喝酒的地方，榻上經過簡單的收拾現在已經沒有雜物了。
    剛才阮竹卿大約想到了百裏靖今天恐怕要睡在這兒了，遂交代收拾的人體百裏靖在榻上準備好了這張榻專用的鋪蓋被褥，褥子當然是厚實的，但被子卻因為是給夏天準備的，略顯單薄，在這個春末夏初的夜晚，單薄的夏被蓋在百裏靖的身上，讓他覺得略微有些冷，那張因為醉酒而潮紅的臉上，雙目緊閉，眉頭輕攢，顯然睡得不太舒服。
    “怎麼也不脫了外衫再睡？被子又這樣的薄，這樣睡一宿，明日非得著涼不可。”小玉看著百裏靖的狼狽輕輕地搖了搖頭，“小九兒兄弟先幫我給我家大人寬衣吧，然後幫我們找一條厚點兒的被子過來蓋著。”
    小九兒應聲點頭，兩個人合力拖著睡得不醒人事的百裏靖給他脫去了靴子、外衫和罩褲，隻留了一身中衣，然後小九回身取來了靜香交給小玉讓她點上，自己則跑去客房尋找厚實點兒的被子拿來給百裏靖蓋。
    等他拿了被子回來，屋子裏已經飄起了靜香的味道，薄荷味兒涼涼的甜甜的，後味中似乎還帶了一絲絲的茶葉的香氣，之前滿室臭氣熏人的酒味兒已經被驅散的差不多了，小玉見小九兒回來，立刻轉身迎了上去。
    “你們這靜香可真是好東西，明兒我得替我家兩個主子跟你們討點兒這個香回去點，我家兩個主子都不十分喜歡熏香的味道，覺得嗆人，你家的靜香這麼清爽的味道他們說不定會喜歡，我就總說他們怎麼著也算是官宦人家，不用熏香不讓人笑話麼？這可好，總算是找到合適的香料來用了。”小玉伸手接過小九兒手上的被子，剛抱到懷裏突然皺起了眉頭。
    “怎麼這麼大的黴味兒？這客房的被子你們多久沒有曬過了？”小玉的話讓小九兒一愣，湊上去一聞，一股子黴味兒直衝到小九兒的眉心，衝的他倒退了一步，“不是我說你們，這居家過日子光靠男人伺候怎麼行？想必是你們這些皮猴子粗心，覺得客房總也用不著，才偷懶不曬被子的！！”
    “姐姐教訓的是…………我們家阮主子不喜歡院子裏服侍的人太多，平日裏的飲食起居，好多都是阮主子和王爺兩個人親自動手，不肯用旁的人伺候，要不然這院子裏現在也不能這麼肅靜。肯定是主子不盯著底下的人，小混蛋們躲懶了，明兒我稟明了大總管，好好收拾他們一頓。…………那這被子，您不用了？要麼您回自個兒家取一套被子來用？”小九兒眼珠兒滴溜溜轉著，觀察小玉的臉色。
    “算了，回我們院兒拿被子去，這一來一回得多長時間？有這功夫不如直接借用你家阮主子的被子一晚上，也就這一回，再想不敬恐怕都不一定有機會了。回頭你們阮主子要是不高興，就罰你們這群皮猴子給阮主子拆洗被子，看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偷懶。”
    小九兒得了令，立刻跑到裏間去抱來了阮竹卿不太常用的一床被子，臉上還掛著討好的笑容：“是該罰！！姐姐您消消氣。”
    看在小九兒認罪態度良好的份兒上，小玉臉色稍霽：“得了，這兒交給我，你去看看醒酒湯好了沒。”
    “唉！！”小九兒歡快地跑出去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就捧著一個花形的捧盒過來，放在桌上。小紅上前打開捧盒，一股熱熱的水蒸汽撲麵而來：“哎呦，這是剛出鍋的吧？燙不燙？”小紅素白的小手連連在兩碗熱氣騰騰的湯水上扇了兩下，驅散了不少的熱氣。
    “你家這醒酒湯的方子也是少見，聞著比尋常的醒酒湯都要香好多。”小玉端起其中一碗朝榻上的百裏靖走了過去，“那一碗留給你，你自己喂你家王爺喝吧。”
    兩個人好容易叫醒了沉睡的醉鬼，哄著他們喝了醒酒湯後替兩人掖好被子，然後退出房間關上房門，小玉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小九兒的腦袋：“行了，估計這兩個人能安睡一宿了，時候不早，你也睡去吧，今兒晚上我在這兒守夜，讓你小子揀個便宜睡個囫圇覺！！”
    也不知怎麼，小玉剛說完讓小九兒睡個囫圇覺，小九兒就抑製不住地打了個哈欠：“還別說，今天我還真的困了。…………那就麻煩小玉姐姐了…………”一邊說話，小九兒的困意越足，眼睛半睜半閉地往自己的小耳房走，腳步都有些踉蹌了。他回屋沒多久，屋子裏就傳來了一陣陣若有似無的打鼾聲。
    寂靜的院落裏隻剩下小玉一個人站在了皎潔的月光之下，她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神情淡漠中帶著不可掩藏的高傲，與平日裏活潑天真又善良熱情的丫鬟小玉判若兩人。
    小玉輕舒了一口氣，她忙活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幾乎用上了畢生的絕學，為了讓薛冉和百裏靖之間發生關係，她可是一點兒沒省著，接連下了好幾處的媚藥。靜香的下麵隱藏了一小撮，等靜香燃盡後媚香就會顯露出來，百裏靖的被頭上抹的那點兒淡淡的媚藥會直接衝進百裏靖的口鼻發揮作用，而喂給兩個人喝的醒酒湯裏，她也趁著扇風驅散熱氣的空檔灑下了不少無色無味的媚藥粉末，甚至為了不讓這邊的聲音吵醒小九兒，她還在最後拍小九兒腦袋的時候麵對麵地對他下了瞌睡藥。
    且不說當著小九兒的麵下這麼多的藥需要何等高難度的技術，但是這好幾種無色無味又功效各異的藥粉就已經代表了現在巫族最尖端的毒藥水平了。無論今晚能不能一擊即中，她小玉都不能繼續留在永安王府和百裏靖的身邊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小玉沒打算躥房越脊，她是巫族最高貴的聖女，又不是小偷，想要不被人發覺光明正大的走出永安王府實在是易如反掌，誰讓她已經在這座大而空曠的王府裏住了這麼長的時間了呢？
    小玉回頭望了望安靜的永安王臥室，心裏想道：百裏靖，我巫族尊貴的神子殿下，巫族未來能夠否站在這個帝國的頂端，希望就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但願你不要辜負巫神與巫王對你的殷切期望。
    當夜風再次掃過院子的時候，院落中央已經再無人影，這陣風催開了院子角落裏的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綻放著不堪妖豔的身姿，在夜風中輕輕的搖晃…………
    *****
    永安王府的人馬在黎明時分風塵仆仆地趕回京城了，前頭一輛馬車裏的阮竹卿疲憊不堪地捏著眉頭。
    這一趟瀧陽縣算是白跑了，他們急匆匆地感到了瀧陽縣衙的牢房裏時，看到的是一具掛在房梁上微微晃動的屍體，按照瀧陽縣令的說法，孫沅成這是畏罪自殺了，而袁氏則當場暈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後，便一直落淚，一句話都不肯說。
    阮竹卿明白，不管孫沅成是不是袁家滅門案件的幕後真凶，他們想要調查的線索都徹底斷掉了，袁家的家產也再沒有了追回來的可能。為此袁氏感傷家事深受打擊也是在所難免的。
    阮竹卿考慮著，回去是不是跟薛冉商量商量，再留百裏靖一家在王府住些日子。邵玉樓不是個細心的人，小紅小桃兩個丫鬟根本就不頂事，小玉又是當初跟袁氏一同經曆了變故，與袁氏同仇敵愾的，出了這一回的事，她不跟著添亂就不錯了。回頭這又是忙著搬家，又要勸慰妾侍，再加上百裏靖還要上朝辦公，他一個人忙得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