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醒來，清歡去廚房倒水喝，突然聽到背後有聲音，轉身就對上了幽深的黑眸，他嚇一跳——那麼深沉的目光在季知秋身上真的十分少見。
    “幹嗎？還沒睡醒啊？”
    季知秋突然緊緊地抱住了清歡，那力道幾乎要把清歡的腰給折斷——清歡心想這小孩還霸王硬上弓了，皺著眉要推開他，卻聽到季知秋埋在他頸邊，沙啞著聲音說：“我夢見你死了。”
    “我……死了？”清歡愣愣的：“怎麼死的？”
    “你在冰塊裏，我把冰鑿開，可是你已經沒有了呼吸，我怎麼叫你都叫不醒……”
    清歡想象了那個畫麵，皺了皺眉：“這麼說……我是被活活凍死的？”
    “我整個晚上都在反複地做著那個夢，看著你卻無能為力……”
    聽到季知秋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清歡故作無所謂道：“那隻是個夢，你想多了。”
    “不，不是夢，就感覺……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樣……”季知秋稍稍鬆開清歡，注視著他：“隻是夢裏的都是古裝……清歡，你說，那是不是你和我的前世？”
    聽到“前世”的話題，清歡心裏一凜，忙道：“什麼前世不前世，你還信這個？夢就是夢，醒了就可以忘了。”
    “不是，我覺得……”季知秋還想說卻被清歡打斷——
    “好了，你不是應該要快點回學校嗎？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季知秋擰眉道：“可是我還有話……”
    “下次再說。”說完清歡轉過身繼續做他的事。
    季知秋站在清歡身後，半晌才道：“我想起來了，昨晚，我看到你的樣子變得……”
    “變得很恐怖是不是？”清歡說：“所以不要輕易說出‘喜歡’兩個字，你對我是有好感，可是還不至於到喜歡甚至是愛的地步。一旦我變老變醜，你還會喜歡我嗎？不會吧。”
    “我才不是這種人……”季知秋爭辯。
    清歡回頭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嚇得暈過去是事實。”
    “我隻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季知秋臉微微漲紅：“任誰看到一個好好的人突然變得那麼恐怖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是是，”清歡把手擦幹淨：“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出門了。”
    季知秋就跟在清歡身後，“你要去哪兒？”
    “去醫院。”
    “去醫院幹什麼？你生病了嗎？”
    “我有朋友住院，我去看他行不行？”清歡翻了個白眼：“你這個也要管？”
    “我……”季知秋張張嘴，也沒再說話了——大概是昨晚被嚇到暈倒這件事著實丟臉，還是在清歡麵前，他現在還有些羞惱。
    清歡交代了一下小蓮，然後和季知秋一起出門，在門口的時候聽到喇叭的聲音，清歡扭頭看到了一輛白色的BMW，古月華的臉從窗口探了出來：“表弟，去哪兒？我載你一程。”
    如果是平時清歡肯定不想麻煩古月華，但是現在一個還有些搞不懂狀況的季知秋在一旁，他果斷去開車門：“那就麻煩你了。”他上了車才對季知秋道：“你快走吧，下次等你放假可以再來找我。”
    季知秋板著臉，也沒回答。而古月華已經發動機器，把車開出去了——開遠了一段路，清歡回頭透過後車窗去看季知秋，他還是站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車一動不動。
    清歡歎了口氣——小孩真執著，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古月華從後視鏡看到清歡蹙著眉的模樣，輕笑道：“怎麼，擔心那小孩啊？”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他都那麼大了，也該自己懂事些了。”清歡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就像是人家家長一樣。
    古月華說：“表弟，你有沒有發現你有時候太溫柔了？”
    “溫柔？”清歡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我，溫柔？”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冷淡的人。
    “可能你沒有發現，就是不經意間，散發著包容溫柔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依賴和任性，即使是一些冷硬心腸的人也會卸下心房，想要更靠近你，甚至是……占有你。”最後三個字古月華壓低了聲音。
    “……”清歡想了想：“我真沒覺得，我一直以為我和別人的距離保持得很好。”
    “是嗎？”古月華唇角一掀：“那也是你以為，你不覺得你上心的人太多了嗎？……或者，你告訴我，你現在要去哪裏？”
    “我……”清歡心下一驚，突然後背冒出了冷汗——是啊，我現在去哪裏？醫院？因為那裏有兩個人……可是，我為什麼要這麼關心他們？明明應該保持距離的……
    “停車。”
    古月華聽了清歡的話，在靠邊的停車位停了下來。
    清歡下了車，往前看是路，往後看還是路。他呼出一口氣，心裏煩躁得要命，最後走到那江邊的護欄旁，望著那粼粼的江波，想要借此平複自己的心情。
    古月華停好車，走到了清歡身旁，看了看他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心裏卻知道他此時肯定心緒波動得厲害。
    “我就是隨便一說，你也不要太在意。”古月華說。
    “不，你說得對。”清歡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確實，關心過頭了。”陳梓然內裏是一個強悍的靈魂，根本不需要人操心，就算他還是原來的陳梓然，那又怎麼樣，他是人，會有自己的命運，生老病死，也不過匆匆幾十年，結束了去黃泉再赴輪回。而M，自己又擔心什麼呢，他根本不會怎麼樣，這隻是他的一個角色扮演遊戲，即使受傷了死了也隻是一個可以脫殼的肉胎而已，生生死死掌握在他自己手裏，他比自己都要瀟灑得多。
    “這個世上最糾纏不清的就是情債。”古月華緩緩道：“一輩子不長，為情所困的卻不少，有些情債這一世還清了也就罷了，若是還不清那就要生生世世糾纏，直至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清歡喃喃著：“怎樣才算，兩不相欠？”
    “很難是不是？別說是人了，就算是妖，是魔，是神，情這個字也難以擺脫。”
    清歡轉頭看著古月華：“那你呢？你有愛過嗎？”
    “愛過？”古月華搖頭：“至少，曾經沒有。”
    “那……現在有？”
    古月華望著清歡，笑意融融，眼睛裏的溫柔似乎可以溺死人：“或許，有吧。”
    清歡下意識地避開古月華的視線，說：“那你會怎麼做？”
    “怎麼做？”古月華望著江麵的眼睛裏閃過妖魅的紅光：“我會占有他，讓他隻屬於我一個人。”
    清歡的手猛地抓緊了欄杆，垂下了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