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愛心醫院……上次是被捆著進來，這次是作為小弟進來。
    周川沒有戴他的麵具，由於平時幾乎沒有和其他小弟打交道的經曆，盡管經常跟在武成訣身邊的小弟們很疑惑這個突然出現的新人，但也沒有太在意。
    臨近住院部的目標病房，少年清亮的嗓音傳入耳中。
    “舅舅，我要見他，求求你，就讓我見見他吧。就看一眼。”少年略帶撒嬌的向什麼人哀求著，周川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等你的腿好了再說。”這有些戲謔的聲音雖然隻聽過幾次，周川還是輕易的認了出來。
    “老實點養傷！別總是動來動去的！”
    病房門被推開，周川從武成訣的肩後看去，老大張睿，一個正在削梨的陌生女人，以及床上吊著一條石膏腿的少年。
    “睿哥，我帶人來保護小少爺。”武成訣開口道。
    張睿瞟了一眼後麵的幾個小弟，點頭，“武子，查的怎麼樣了，還有沒有姓李的漏網之魚。”
    “……就目前來看，應該是沒了，就是有，也都聞風喪膽，各回各家找各媽去了。”
    “我不想聽到應該這兩個字。”張睿斜了他一眼，目光陰沉。“給我斬草除根。”
    “好的老大，都聽你的老大！”武成訣突然立正敬了個軍禮。
    “噗。”旁邊的女人笑場打破了僵硬的氣氛，“行了哥，我相信小武能辦好的，而且這是個意外，再說，救了咱們小讓的，不也是武子手下的人嘛，小讓一直想再當麵謝謝人家呢，別繃著張臉，傷了自家兄弟的和氣。”女人端莊美麗，眼裏無不透露著精明。
    小田切娶了個了不得的女人呢……還好娶了這麼個女人，兒子沒有遺傳他的天然呆，人類大概就是這樣互補拯救下一代的，周川腦內苦笑感慨。
    有了張睿這個大佬手下第一小弟的親自保護，女人的神色安穩了很多，張睿這個大忙人也很快稱忙放心離開。
    武成訣等裝扮成西裝墨鏡保鏢的小弟盡職敬業在門外把手。
    “媽，我想爸了。”少年的聲音。
    “喲，你剛才不是還嚷著要見你的救命恩人嘛，這會兒倒想起你爸來了。”女人笑諷的聲音。
    “媽，爸知道你都不疼我了，就不喜歡你了。”少年學女人的口吻。
    “小欠扁的，趕緊給我快點好！老娘每天超市醫院兩頭跑！你也不知道給我省點心！”
    “嗷嗷嗷！別捏！我錯了我錯了媽！”
    “……晚上，我讓你爸來看看你，別給我裝嬌弱又欺負你爸聽見沒！”
    “媽你想多了，那到底是我爸。”
    “吃梨！”
    “不！”
    “吃！”
    “……唔。”
    在門外站的筆直的周川有些神遊天外的聽著病房裏溫馨母子對話。
    好多年前，在他還有個叫做妹妹的可愛生物傍身的時候，對這種類似的場景似乎不陌生。
    “哥哥，今天打工累不累？小河真的不是特別想要那條裙子，哥哥不用打這麼多份工的。真的……”
    “……你不早說。”
    “…”
    “哥！學校有好多比我矮的男生在追我！這裏的人類男孩子怎麼這麼娘啊！又矮又挫，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天（諧）朝啊。”
    “天（諧）朝在嚴打，像我們這樣耍單幫的小怪獸會直接被轟殺至渣的。乖，再等等啊。”
    “哦，那我就再忍忍。”
    “哥！你受傷了！！怎麼辦，我，我去找‘東西’給你吃。”
    “不，別，別去，沒事兒，哥贏了，晚上哥帶你去吃‘大餐’，吃到飽。”
    “真的啊！！不會碰到CCG的人嗎！”
    “咱們這種鄉下地方，你以為是在島國首都嗎？滿大街搜查官？”
    “可是……別人都說，CCG的人好恐怖的，整天提著個箱子，到處抓人。”
    “傻小河，哥哥這麼厲害，什麼人都不怕的。”
    “嗯！！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小怪獸！”
    “哥，我不上學了，我要嫁人。”
    “……小河，島國的電視劇不要看太多，腦袋會變笨的，你才十四歲。”
    “哦……”
    “哥，我最近感覺好奇怪，身上都沒有力氣，也沒有什麼精神。”
    “啊！？你吃了肉以外的東西了！？還是有人給你喝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在酒吧碰到一個很帥的男孩子，請我喝了一杯咖啡。我答應做他女朋友呢。”
    “你是笨蛋嗎！？人類的男孩子！？你才多大！？你真的喜歡他！？”
    “……不是啦，他也是個小怪獸。對我還滿好的。”
    “離開他，那種地方的男人不能相信，知道嗎？”
    “……可是。”
    “聽哥的話。”
    “……哥哥是大笨蛋！”
    “哥…救……”
    “小河！！！小河你在哪裏！？回答我！！”
    “哥……對不……起。”
    “小河，小河你怎麼在這裏！？小河！小河！！！！！！！！！！”
    ……
    越回憶，那些深埋在腦內的片段就瘋了一樣上湧，痛苦，甜蜜，快樂，悲傷，身為一個食種，居然有那麼一段時間，活得像個人類。
    隻有人類才有這麼多複雜的感情充斥大腦百分之九十以上，主導人的思考，行為。
    痛，似乎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東西，隻有人類才會在失去了什麼的時候感到痛。
    而這種比餓了幾個世紀還要恐怖的地獄，他不想再觸碰。
    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周川深切的體會到了人類的那些痛苦，在吃掉那些苦痛的人類時，負罪感也會少很多。
    直到時間流逝，麻木滿足食欲快要遺忘這種感覺之前，他還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感謝我吧人類，你永遠都不會痛了。
    周川本能的封閉這些東西，把自己和人類徹底的區別開，去適應，但不真正融入，隻為安穩的活著，這樣就很好。
    “梁子？”武成訣有些疑惑的看過來。
    “嚇！？”
    “你怎麼了？突然的，哭了？剛看你一直在發呆。”
    “哈？哦，好像是的。”
    “想起家人了？”
    “沒有，我沒有家人。”
    “行了，坐一邊兒玩會兒吧，一會兒裏麵少爺他爸要來，看我們這樣站門口得嚇到他。”
    “嗯。”周川脫了黑西服外套掛在手上，再把白襯衫袖口稍卷上來，像個留守的家長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