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開上路之後，路成英控製不住的越開越快。
    與其他車擦肩而過時引來不少謾罵，他沒聽見一樣把車加速往前開。很快出了鎮。
    路成英老家這裏一出鎮，處處是山，公路像一條條銀蛇，盤在山間，和蔥蔥鬱鬱的樹相映襯，還挺好看。
    這山間偶有幾個度假山莊閃過，路霖也乖乖坐著不亂說話，小手緊緊抓住安全帶，看著爸爸慢慢赤紅的眼角，他不想爸爸更難受。
    直到車速慢下來，路成英在路邊停下車，他的手一直在抖，於是幹脆趴在方向盤上，眼很澀，心很哽，他知道自己眼角有什麼東西漫溢出來了，倔強的不抬頭讓兒子看見，但是他的肩膀劇烈的起伏，怎麼瞞得過已經七歲的小孩。路霖撲到他身邊，聲音哽咽的呼吸，不知道爸爸怎麼了，不過一定和那個叔叔有關。
    路成英還沒察覺兒子因為他異樣的情緒已經恨上了他的另一個父親，兒子的心很敏感。
    路霖沒有抬頭看他，隻是腦袋往他懷裏拱，路成英心裏一時間變得柔軟。這一刻那些他以為放下的放不下的，好像都不太重要了，這個體貼的小不點啊。輕輕的摸摸兒子的頭，低頭輕輕地親親他的小耳朵。
    “乖兒子。”
    路霖依賴的靠在他懷裏。
    兩父子在車裏待了好一會兒，才下車打開後備箱把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兩天的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這兩天他們都不會再回鎮上了，而等他們回去，羅茯說不定早已經走了。
    想到這裏，路成英心情好了點，帶著兒子向度假山莊走去。
    這裏的度假山莊是路成英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老鐵路海英的。
    每個星期，路成英都會帶路霖來度假山莊這裏玩玩。說是玩，其實每次路成英都會讓路霖和他們一起下下地，撥弄撥弄些蔬菜瓜果，給它們澆澆水除除草，等成熟的時候讓他摘下來，他給他做菜吃。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兒子寵歸寵，但他不想把兒子養成一個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的少爺。
    路霖一切都聽老爸的，完全不反對他的任何提議，在路奶奶反對的時候還一板一眼的對她說了一通自己從書上、學校裏學不到的一些農作物名字，並表示自己是真的樂在其中而不是被強迫。
    路奶奶看著“一致對外”的兩父子，什麼話都沒了。
    路成英不知道今天路海英在不在，按說平時他都會在每月半月出去一次，正好碰上這兩天，估計這次是看不著他了。
    說起他的這個老鐵路海英，路成英對他除了除了像親人一樣的以外就是真誠的感激。
    當年路成英從外地大著個肚子憔悴毫無生氣的回來，氣得他紅了一雙眼要找那個欺負他的人渣算賬。後來路成英九死一生在他的度假山莊生下路霖，偌大個漢子在門外哭得和個傻/逼似的。
    前年春節的時候這哥們兒出人意料的和鎮上一個出名的彪悍女人結了婚，小日子過的越發好了。年前媳婦兒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他卻總嫌棄沒有他侄子霖兒好看，被他尚在月子裏的媳婦兒暴錘一頓。
    路成英和他媳婦兒路紅梅以前沒怎麼見過，她和路海英結婚的時候兩人見麵後卻很是投緣。
    夫妻倆都很喜歡路霖，路成英父子倆去度假山莊時，路霖享受的都是小皇帝級別的待遇。路紅梅為人做事十分的爽利，也愛嘮叨家常裏短，路成英經常聽她絮叨路海英幹的那些蠢事，能讓人樂半天。
    他那老鐵也真是太逗。
    路成英拉著路霖小心翼翼的走在長有墨綠苔蘚的石板上，這門口一路上都栽有葡萄，此時正是結果的時候，小小的翠綠的寶石粒一串串的從不鏽鋼架子上垂下來，很好看，賞心悅目的，微風中空氣裏有著一股淡淡的果實的甜香。隻要穿過這一片葡萄，很快就可以看到山莊入口。
    顧嫣，以前老出現在羅茯身邊出現的男人。
    路成英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彼時路成英帶著兒子走進山莊，就聽見一陣逗小孩的“嘚嘚”聲，詫異的看去，是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背對著他們，他蹲的姿勢實在太性感——蹲坑樣子讓西褲崩出了好看的臀形。
    路霖說出了他的心聲：“好像隻大青蛙……”
    男人正用一根粉色的逗貓棒逗弄坐在竹子做的傳統嬰兒椅裏的小白胖子，自得其樂的笑，間或嘬嘴很孩子氣的發出響亮的“嘚嘚”聲。
    “……”
    路成英啞然失笑，撫額，這是哪裏來的客人啊，好逗，那夫妻倆也真放心把孩子給他看。
    許是感覺到身後有人，男人背影僵了僵，半晌裝作若無其事的把逗貓棒扔到小白胖子的懷裏，站起來轉過身，一張囂豔卻不失英氣的臉映入父子倆的眼簾。
    路成英一愣，沒想到居然會是以前認識的人，笑容一時有些僵住。
    對麵的男人皺了皺眉，然後有一些意外的盯著他，顯然也認出了他，但是更準確的說他盯著的，是他身邊和他相似度甚高的小孩。
    “你兒子？”他頗有趣味的左右打量路成英身邊沒什麼表情的路霖。
    路成英以為他會開口責問他呢……似乎他對路霖的關注點更高。
    “顧嫣……這麼小的小孩不能玩逗貓棒。”路成英對他扯出一個笑臉說。
    “啊？”顧嫣有些窘迫，“我不是故意的……”他連忙拿走小白胖子要往嘴裏塞的逗貓棒，扔的老遠。
    “……”
    “你們長的可真像。”顧嫣扯了下領帶，憋死了，看著對麵的父子倆，感覺基因這東西真神奇。父子倆很像，隻是這小子一臉不滿的吊樣感覺像是基因變異了。
    要不是多年沒見路成英了，剛才又被他看見了他的窘事，這時他真想逗逗那小子。
    路成英本想點個頭就走掉的計劃破產，隻好嗬嗬笑：“親父子嘛，哪有不像的。”
    “你不是和羅茯在交往嗎？”倆大男人能蹦出個孩子？顧嫣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我們早就分手了。”
    “分手了？”顧嫣大吃一驚的提高音量，說完後感覺對方臉上的尷尬表情一陣後悔，“……對不起。”
    “沒關係的，都過去很久了。”路成英慢慢放鬆下來，看來不是他想的那樣啊。
    隻是個巧合。
    招呼兒子和他進屋放了東西，路成英見路霖趴在床上不起來，坐在他身邊問道：“怎麼了，要覺覺了？”
    “嗯。”路霖小手抱著他的手，眼睛裏睡意朦朧，每次坐了車下來，他都得睡一會。
    “爸爸你不走……好麼？”軟軟糯糯的聲音裏滿是對他的依賴，路成英心都要化了，“爸爸不走，爸爸就在這裏陪你……”
    得到路成英的答案，路霖滿意了，眼睛閉上，很快睡了過去，路成英一下一下輕輕的摸著他的頭發，看著他稚嫩的臉孔，微微顫動的長長睫毛投下的陰影，心中充滿了暖意，又為兒子剛才睡意朦朧時可憐兮兮的語氣心生酸澀。
    當初他和羅茯分手後，萬念俱灰，甚至想到了死。恰巧路海英打電話讓他回家，說是路奶奶在家裏暈倒了，他才驚慌的回神：自己還有年邁的奶奶要照顧啊！
    於是收拾回家照顧路奶奶，在路海英的幫助下又找了個工作，路奶奶身體沒什麼大礙後他卻開始了沒日沒夜幹嘔的日子。
    路奶奶心疼得不得了，找了一個相熟的老中醫看病，診出來懷孕，他差點把人家招牌砸了。
    後來路奶奶告訴他他的母親就是個男人，他一直不信，直到路奶奶拿出一張有些年月的照片，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抱著一個孩子，笑著靠在身後扶著椅子的英俊男人懷裏，那男子和他簡直像極了，英俊男人的那雙眼睛也和他眼睛好像。
    他差點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