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三 [第六]鏡影沉璧·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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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寧月之訝異的眼神盯久了,一抹玩味的笑在凰羽嘴角綻放開來,眼底的溫和緊隨著嘴角勾起的弧度隱藏下去,墨藍色的眸子裏閃爍著寧月之看不懂的光芒。
凰羽湊近寧月之,伸手用食指挑起寧月之的下巴,笑道:“嚇傻了?”
寧月之垂眸,不知道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下還是想避開凰羽挑逗的目光。
“先喝水。”一隻瓷杯遞到寧月之嘴邊,杯中冒著氤蘊著白色霧氣。扶住杯柄的手微微傾斜,寧月之也覺得自己是真的渴了,於是沒有拒絕凰羽的好意,順從地張嘴任杯裏的液體順著杯壁流入口中。
微燙的溫度入腹後思路也清晰了起來,寧月之盯著用手巾為他擦拭著嘴角液體的凰羽,墨色的眼裏有隱隱的水光在波動,仿佛死寂了千年的古潭泛起了些的微漣漪。
“你去了修羅場。”極其肯定的語氣。
凰羽將手巾隨意拋入紙簍後轉頭看著寧月之:“我現在又回來了。”
寧月之蹙眉,覺得現在麵前這個溫和的凰羽是他的幻覺,以前的凰羽從來不會給他好受的。才三年不見,寧月之越發覺得自己是看不透凰羽了。
“要吃點東西麼?我去做。”凰羽體貼地問,寧月之瞄了一眼這個從他清醒後就不停示好的凰羽,心裏是滿滿的疑惑,他才不信三年時間會把凰羽賤賤的個性給磨去,想也不想就張口:“不吃。”
有片刻的寂靜,也許是因為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與凰羽相處,寧月之潛意識裏想避開凰羽,於是掀了被子赤足就要走。
才一站起身,下一刻便是一聲悶響,寧月之頭一陣眩暈,眼前一花整個人跌倒在柔軟的床上,隨意一瞥,卻見凰羽一臉陰沉地俯下身去。
寧月之眨了眨眼,靜靜地看著給他套上拖鞋的凰羽,思維有些混亂:那個不可一世的凰羽也會有一天親自給他彎腰穿鞋,這是怎麼回事?
套上鞋後凰羽直起身來,眼中的陰鬱已經散去,現在看上去隻是有點無奈:“月之,在人間生活了三年,你仍然沒有學會照顧自己。”
凰羽彎腰橫抱起輕微掙紮的寧月之:“不要在我身上亂動。”
寧月之正視著凰羽染上異樣情緒的眼神,考慮到自己虛弱到連站立都會頭暈後,寧月之隻得停止無用的折騰,忍著渾身上下的不自在,安安分分地任由凰羽抱著去了餐廳。
廚房裏傳出陣陣叮叮當當的聲響,誘人食欲的香味一縷縷飄出,寧月之支著下巴注視著廚房裏那個忙碌的身影,整個人恍若置身夢境。
會照顧人、會下廚的凰羽,無論哪一種都是寧月之曾經想都沒想過的,在受盡凰羽的譏諷、輕蔑與淩辱後,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寧月之覺得頭皮發麻。
就這麼看著凰羽忙碌的身影半晌,寧月之的眼神逐漸失去了焦距,思緒飄向了很久很久以前——與阿夜初遇的那一次。
阿夜擁有著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溫柔,那樣的溫柔能夠感化一顆冰封的心,也可以動搖頑石般的意誌。僅僅是一次的偶遇,寧月之緊閉的心扉便能對其敞開。那句“你可以叫我阿夜哥哥。”讓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寧月之尷尬得叫不出口。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寧月之忍不住為自己當初的無措輕笑了一番。
“想什麼好事呢,美得嘴角都翹天上去了。”凰羽將飯菜逐一擺上桌,看到一向冷冰冰的寧月之嘴角那一抹化不開的笑,忍不住倜儻了起來。
寧月之從幻想中收回思緒,挑眉看向顯然心情不錯的凰羽,嘴邊的笑慢慢斂去:“記得阿夜麼?”
那邊凰羽盛飯的手頓了頓,寧月之將凰羽墨色雙眸中的震驚盡收眼底,心底了然,同時表情也漸漸沉了下來。
“你……”那雙墨藍雙眸裏有掩飾不住的欣喜,可是在看到寧月之漸漸退去的笑意後,眼中的欣喜瞬間凝固,想要脫口而出的話也就這麼強行吞回了肚裏。
寧月之懶懶地抬眼,優雅地拿起湯匙舀了一碗湯慢慢喝了起來:“怎麼,不認識?還是……沒臉說?”
這樣極具諷刺意義的話讓凰羽臉色變得有點發青。寧月之猜的沒錯,凰羽的確是沒法說出口,那樣尷尬的事情……
“就因為忘了你我兒時之間的事情,你就囚禁了我五年!”囚禁五年,日日承歡,縱使寧月之脾氣再好,看著眼前沉默而不否認的凰羽也是拍案而起,強行忍住頭暈帶來的不適,眼裏壓製不住怒火地注視著凰羽。
三年時間,當初說要放下這份敵意的寧月之,再次見到凰羽本人後被壓抑的怒火瀕臨一觸即發的狀態,又見凰羽沉默無言,心底壓抑的那團火終於忍不住噴發了出來。
“不是因為忘記,”凰羽直視著那雙被風暴席卷的墨色眸子緩緩出聲,“而是因為你的抗拒。”
忘記了還可以重新開始,然而一旦產生抗拒之心,兩人之間隻能越離越遠,不願意放手,所以就算是折斷羽翼也要將人留在身邊。寧月之的身子虛晃了一下,被一隻手扶住摁到了椅子上。凰羽輕輕環住寧月之近乎纖弱的身子,仿佛低音大提琴般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震顫著寧月之的心弦:“月之,我以為離開你三年,人間的一切可以慢慢治愈你心裏的裂痕,可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寧月之沒有掙開凰羽的雙臂,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思索著些什麼。
良久,直到桌上熱騰騰的菜都涼透了,寧月之才抬眼看著一桌的佳肴,心裏忽然間舒暢了。
也許是這這漫長歲月中所經曆的磨難讓寧月之看到的是人性的陰暗一麵,所以才不願意依賴他人,才會擺出一副默然的樣子,不論從心底還是行為上都會拒絕外界的好意。想必是一直以來都太拒凰羽於千裏之外,才會讓凰羽的不快堆積,於是引發了兩人之間的矛盾。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場惡性的循環。
如今凰羽親自讓這個循環出現了裂痕,隻需要看寧月之怎麼對待它,是繼續這場沒有盡頭的敵對還是放下一切來融洽相處?
寧月之清亮的眼裏有些許迷茫:如果選擇跳出這個循環,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他們都說你冰冷無情或是猶豫不決,我卻是知道的,你隻是過於執著,沒有安全感。”低低的嗓音蠱惑著寧月之的心神,仰頭對上凰羽那雙墨色雙目,那裏麵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能將望著那裏的人的心神都吸進去。
“阿夜。”寧月之輕輕喚了一聲,不經意間放柔的嗓音仿佛掠過水麵的一片羽毛,在凰羽的心頭帶起一圈圈漣漪。
凰羽低頭輕輕在那略顯病態的唇上落下一吻,鬆了環住寧月之的雙臂去廚房把涼透的菜重新溫一遍。
再次的進餐,兩人之間少了壓抑的感覺,沒有了一觸即發的火爆,餐桌上氣氛也融洽了不少。
凰羽夾了一筷子外麵香酥裏邊鮮嫩的蝦,轉手遞到寧月之緊抿的沒有什麼血色的唇邊,笑盈盈地看著那張怎麼也不肯開的口,輕柔哄誘著:“來,乖,張嘴,啊~”
寧月之暗自翻了一個白眼,然後順從地張嘴咬下那隻看上去便能讓人食欲大增的蝦肉。
入口鮮美,淡淡的奶香與鹹味似乎是用芝士調製出來的,輕輕咬下去,香酥在嘴裏化開,甘甜鮮嫩的蝦肉在幾下咀嚼下咽後,嘴裏依然能留下無窮的回味。
寧月之的眼底有些訝異。在夜神宮有專用的廚娘,三年前,在人間與凰羽一起相處的時間裏,兩人不是叫外賣就是寧月之下廚,連廚房都不會下的凰羽什麼時候擁有了這等廚藝?
發覺寧月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人後,凰羽笑出聲來:“不下廚並不代表廚藝不行,三年不見,小月之還是這麼可愛。”說著抬手輕輕敲了敲寧月之的腦勺,別有深意地說著。
……這是在暗示他笨麼?寧月之眯著眼看一臉得意笑容的凰羽,一陣牙癢癢:果然,冤家就是冤家,即使是冰釋前嫌,日後的生活不鬧騰就不會覺得舒爽。
“月之,記得我去元老院之前說過什麼話麼?”吃得盡興的時候,凰羽忽然就這麼問,寧月之懶得回答:那麼多話,又過了三年,他怎麼會記得是什麼話。
凰羽湊了過來,溫熱的氣息拂過寧月之的麵頰,寧月之視線往右側一瞥,看到凰羽那仿佛孩子般無邪的笑後,輕哼一聲,抄著雙臂靠在椅子上,一副有事速速秉報的女王模樣。
低音大提琴般優雅的聲音在寧月之耳邊震動,輕揚的語氣是滿滿的玩味:“我說過,我跟你回元老院,下次再見到你絕對做到讓你走不了。”說著在寧月之白嫩的耳邊吹了一口氣,看著它逐漸渡上淡淡的粉紅。
似乎是刻意提醒了寧月之當初發生過什麼,一些讓人鼻血的畫麵在寧月之腦海裏一一閃過,還有那隱隱約約讓人酥骨的喘息。
“那樣的月之讓孤永生難忘呢。”凰羽繼續挑逗著,看著寧月之雙頰微微的粉紅,好看的唇勾出一道愉悅的弧度。
寧月之忽然間就有些頭疼,他與凰羽似乎就不能以正常的方式來相處。
飽餐一頓後,體力也恢複了一點,寧月之伸手推開凰羽那掛著賤賤的笑容的臉站起身來,慵懶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冷笑著掃了凰羽一眼:“可惜,你沒勾起我的興趣。”
目送著寧月之誘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凰羽細細品味了一番寧月之最後那句話,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這樣誘人的月之越來越合他的胃口了,來日方長,他會讓他的月之離不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