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三  [第四]鏡影沉璧·意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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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被卷入靈災的人類,最終不是將人間有關於他的痕跡抹去就是將他偽裝成自殺、他殺或者意外死亡。
    寧月之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通過鏡子的折射注視著身後童沛然的一舉一動,童沛然極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從他的眼底、顫抖的雙手都泄露出了他內心的緊張不安。
    “監控裏並沒有看到小韻出房,為什麼好端端的會不見了呢?”童沛然尋思著李時韻莫名消失的原因,想破頭腦都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警方看來,李時韻的失蹤過於玄乎,此刻看來就如一件棘手的密室迷題一樣。
    寧月之卻是知道的,休息室有一股淡淡的妖氣,李時韻的消失多半與妖有關,如果說李時韻被妖所害,那麼他要做的便是抹去李時韻在人間的一切痕跡,或者偽裝成意外死亡。
    “童先生,李先生,可以登台了。”不知情的員工過來催促著在洗手間磨蹭的寧月之和童沛然兩人。
    童沛然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走出洗手間問:“賓客沒有異動吧?”
    “聽說是幕後演出都有些驚訝,負責人解釋聯誼既以舞會為主,為了營造背景樂氣氛,器樂演奏就放在幕後進行。於是賓客都沒有質疑什麼了。”
    “知道了,你先過去吧,我們馬上跟來。”童沛然支走了工作人員正準備轉身,後背就撞上了寧月之的身子,整個人往前跳了幾步返頭齜牙看著寧月之,“你這忽然出現,嚇得我這小心肝都要出來了。”
    寧月之墨色的眸中渡上了一層凝重的色彩,他靜靜看著童沛然極力用滿不在意的神態、舉止來掩飾內心的不安,又想到每次提起李時韻時童沛然眼底的溫柔與糾結,寧月之心裏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李時韻對童沛然來說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隻是若童沛然知道李時韻被妖魔所害,會有怎樣的反應呢?痛徹心扉還是震驚無比?寧月之沉寂多年的心有了不小的期待,看人類做艱難的選擇是每個神魔都感興趣的遊戲。
    沒錯,這就是遊戲。
    永生所帶來的無趣會讓他們以人類的痛苦作為自己的消遣娛樂,可以說這是神魔的通病。
    就算是寧月之也不會放過這樣的遊戲。
    ◆◆◆◆◆◆◆◆◆◆
    KING大型聯誼夜後的第二天早晨,各新聞報紙的頭版便登出了著名小提琴家李時韻與童沛然在KING酒店幕後演奏的事跡,並詳細介紹了在特別回贈曲《骷髏之舞》中出現的各種意外狀況。其中便有二人演奏中出現音準的低級錯誤、高/潮時斷弦的烏龍事……
    幸好是最後一曲,在賓客大為疑惑之跡,負責人出來中斷了這次特別演出,理由是李時韻身體出現了不適需要休息。
    一夜折騰,李時韻依舊未被找到,若非寧月之擔保可以找到李時韻的下落,宮漓當夜便打算公開消息滿世界找人,而且童沛然在演出後忽然暈倒也急得宮漓沒辦法分心。
    寧月之在演出終止後第一時間去尋冥王,半途卻遇B級以上的七隻血妖圍攻,強行被堵在了A市的中心花園結界裏。那些血妖擁有極強的再生能力,借助夜的黑暗力量,硬生生地將寧月之困在結界裏一整夜。卻在第二日第一縷陽光衝破地平線時自殺式地解了法印任由陽光照射在身上,然後魂飛魄滅。
    鬥了一整夜的寧月之終於體力不支癱坐在地上,眼底掩飾不住驚訝地看著這些血妖一隻隻在陽光下自殺……
    誰能告訴他這是什麼情況?寧月之一頭霧水。
    天空出現一個小黑點,逐漸放大為一團黑影,一個人自空中降了下來,才落地站穩腳跟,寧月之便一腳踹了過去,來人“啪嘰”一下向前撲去摔了一個嘴啃泥,正想發作,寧月之一臉冰冷,嘴角一抹比哭還難看的不知道能不能算的上笑的弧度,看上去陰森森的:“讓你擺poss,人呢!”
    冥王一臉的憤怒立即化為一臉的無奈,雙手一攤:“沒了。”
    什麼?!寧月之陰森森的表情瞬間陰沉沉的,一雙墨色的眸子如刀子一般剮向冥王。
    冥王撓頭無辜道:“我可沒做什麼,找到人的時候隻剩下靈魂了。”說著手中變出一個銀製小瓶拋給寧月之,寧月之抬手接下一臉凝重。
    “老規矩辦事,這事情的善後你來還是我來?”冥王整理著自己淩亂的衣服問。
    老規矩指的便是靈災後,神界對意外死亡的人類做的特殊處理,寧月之把玩著瓶子輕聲道:“我來,給我一天時間。”
    李時韻真的不幸亡於靈災,寧月之此刻最想知道的便是童沛然聽到這個消息後的表現,以及會做出的選擇……
    再次來到KING,寧月之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童沛然休息的客房,卻發現宮漓此刻不在屋內,童沛然盯著小提琴盒在發呆。
    看到寧月之進來,還是翻陽台的,童沛然張口結舌,而心底的驚訝瞬間被擔憂取代,幾步上前抓住寧月之就問:“小韻呢?他在哪?宮漓也不告訴我,他回來了嗎?”
    相比起昨夜的淡定,此刻的童沛然是明顯克製不住的慌張。
    寧月之麵無表情地將童沛然的不安與驚慌盡收眼底,緩緩出聲問:“在知道答案之前你是否做好心理準備。”
    童沛然愕然望著一臉冷冰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寧月之,臉色忽然慘白,恐慌、驚疑、失望、痛苦、心碎依次在眼裏劃過,最後他鬆開抓著寧月之衣服的手跌坐在床邊,抬頭露出近乎慘淡的笑看著寧月之:“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通過童沛然這樣一係列的反應,寧月之能肯定童沛然已經知道了李時韻遭遇不測,心底為童沛然的冷靜判斷小小地稱讚了一下,繼續用那種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看著死撐著精神的童沛然,淡淡陳述著事實:“你或許不相信,但是這個世界上的確有神靈妖魔存在,李時韻昨夜被血妖所害,我的朋友隻保下了他的靈魂。
    “我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通過特殊辦法讓你見見他的靈魂,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們神魔界一直有規定,受妖魔之害的人類,但凡死亡,必須消除他在人間的一切痕跡,還可以偽裝成自殺、他殺或意外身亡,這個我給你選擇權。”
    童沛然的神色由驚訝變為平靜,聽完寧月之的陳述,感覺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忽然,童沛然問:“到最後你還要抹去我這段有關神魔的記憶麼?”
    寧月之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童沛然忽然嘶聲懇求著:“能不能不要這樣,我……小韻是怎樣離開的真實緣由我不想忘記!我會保密看到的一切,隻求,隻求你不要讓我忘記一切有關於小韻的事情。”
    “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寧月之蹙眉看著童沛然,如果答應童沛然的要求便是違背了神界的戒律,他又怎麼會違背戒律……
    童沛然的記憶必須消除。
    “重要?”童沛然像是聽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對我來說他豈止是重要能形容的,於他而言,我也許隻是個搭檔這麼簡單吧。”
    寧月之有些疑惑,童沛然與寧月之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之前以為兩人是兄弟般的手足情深,可如今看童沛然的表現,似乎又隱含著另類感覺。
    童沛然的嘴型動了動,聲音很小,而寧月之還是一字不落地聽清楚了,他說:“我愛他呀……”
    這樣一句話讓寧月之瞪大了眼睛,一臉的冷漠出現了破碎:“愛?”可是為什麼昨夜對李時韻的表現卻那麼平靜?
    “你不信麼,我看上去並沒有那麼愛小韻,昨夜的表現甚至連手足情深的感覺都達不到,為了演出還表現得滿不在乎。”童沛然自嘲地笑著,“我默默等了他十年,怎麼可能不在乎。隻是在感情與理智麵前我更傾向於後者,所以,再喜愛、再愛一個人,也會很理智地做好每一件該做的事。
    “昨夜我雖然不太清楚小韻是怎樣不見的,可理智告訴我這件事不能公開,因此我不能終止演出,否則樓下的記者會蜂擁而至。如果找到了小韻,他一定會受到各種盤問,煩不勝煩;如果找不到……你知道小韻在黑道身價多少麼?”童沛然望著寧月之,冷冷笑著,“道上懸賞百萬美元要他的身子,若他們得知小韻失蹤了又怎麼不會用盡辦法找人,依他們的途徑,到時候小韻最終會落道黑道手裏。”
    這樣複雜的環節是寧月之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若一開始聽到童沛然說愛李時韻他還會譏諷童沛然的愛隻是嘴上說說,可現在看來,童沛然的確是很愛李時韻,而且愛得很理智。
    隻是,這種理智終究救不了李時韻的性命。
    童沛然繼續述說著兩人的故事,仿佛這樣深藏的愛戀憋了很久,需要好好地傾吐一番。
    從童沛然的敘述中,寧月之知道,兩人是在法國一場舞會上認識的,那時候他們不過未滿十歲的孩子,由於兩人在小提琴上都有一定的造詣,兩人便從切磋琴技的對手開始到日後的各種曲目二重奏搭檔,這樣一步一步地認識。
    隻是這樣深厚的友情不知什麼時候變了質,變出了單方的喜歡。這種情緒一直滋生著,最終發展為不可控製的愛戀,童沛然深知李時韻的家世,他們家是書香門第,也是音樂大家,李時韻又是獨子,家裏絕對不會允許有同性戀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童沛然隻有很理性地壓製著自己的愛戀,默默地愛著對方,怎麼也不敢表明心意。
    靜靜聽完童沛然的講述,寧月之開始有些憐憫這樣愛卻終究走不到一起去的兩人,悲憫童沛然默默付出了十年終究不被對方知道的愛。
    他本該履行公職,詢問童沛然的最終選擇,而他此刻卻放出了李時韻的靈魂,賦予了童沛然視靈的能力。
    或許是出於他還未麻木的同情心,他想讓這樣受命運捉弄的兩人再見上一麵,讓彼此了解對方的心意,也為了這場遊戲不留遺憾……
    遊戲麼?寧月之看著終於能見麵卻觸摸不到彼此的兩人,心頭泛起了淡淡的苦澀,他有些不明白,諸神一直拿人類的痛苦當做自己無聊時的娛樂消遣,可是這種娛樂明明看上去那麼的讓心疼痛,為何諸神會癡迷於此遊戲呢?
    寧月之捂住胸口,感覺到死寂了許久的心在微微跳動,耳邊隱隱回蕩著凰羽以前跟他說的話:月之,你說我無情,可你又怎知自己的冷情?你惱我將他人痛苦做自己的歡樂,可你又知見證他人痛苦時的真諦?
    這點凰羽說中了,寧月之終於明白了這種痛苦給自己帶來的意義,也明白諸神為何會癡迷於這種遊戲。
    永生所帶來的是孤寂,久而久之心會變得麻木,這也是諸神顯得那麼無情的原因。在孤寂的無聊之下,諸神會拿人類的痛苦來娛樂自己,所謂的娛樂,並非指以他人的痛苦讓自己快樂,而是借他人的痛苦刺激這顆死寂的心,讓自己感到還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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