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三  [第一]鏡影沉璧·寂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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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笑精衛填海不自量力,誰又知自己鏡花水月不可自拔】
    時間是個很神奇的存在,同樣的時間,它可以在某個時候從你身後慢吞吞地走過,也可以在眨眼間從你身邊急匆匆地溜走。
    而且它偏偏不如你的意,當你想要趕走它時,它卻會讓你度日如年;而你想要留住它時,它偏就讓你度年如秒。
    寧月之此刻就是這樣一種十分不爽的感覺。
    自從那日將凰羽帶回元老院後,至今已過了三年,元老院許了他自由讓他在人間停留。這三年裏,寧月之安安分分地做著一名學生,跟著他的同學從高中二到高三,高三到大學……
    倒不是寧月之喜歡學生這一身份,而是他不知道離開這個身份後自己能做什麼。
    當初是凰羽帶他來到人間,正式接觸到人類世界時他們倆都是學生的身份,寧月之潛意識裏就沒想過要更換身份。再後來,是舍不得,他熟悉的人多了起來,那些人都是他的同學,他也不想離開這些天真無邪、洋溢著青春活力的人。
    於是寧月之就這樣普普通通地慢慢熬了三年,並且依舊住在當初凰羽找的那套公寓裏。
    寧月之發現那個淡漠的自己也是個這樣優柔寡斷的人,舍不得放棄,不願意嚐試新的事情。
    孫梓然與莫琦都說他是個沒安全感的人,正是因為想要安全感所以才會守住過去的東西。
    對此,寧月之隻是無心一笑,潛意識裏就不想承認自己缺少安全感。
    那次將凰羽帶回元老院並得了長老們的自由許可後,寧月之在返回人間的途中碰到了臉色難看的冥王,或許不是碰巧遇見,而是冥王專程等候在哪兒的,冥王開口便是:“我不想知道你是怎麼讓夜神乖乖回來受審的,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為了達成目的而糟蹋自己。”
    寧月之想說些什麼,卻是張口無聲。
    冥王似乎頗為心疼地說:“適當地尋求幫助好過一個人承受,阿月,我希望你能明白這點。”
    尋求幫助?那便是依賴於他人!將希望寄托於他人還不如自己拚命來得實際。寧月之是這麼回答的,那個時候,冥王便歎息說他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那麼不願意相信他人。
    掀開遮光的窗簾,明媚的陽光直射入室內,溫暖了一室冷然,寧月之習慣性地站在陽台上環顧樓下公園,視線在籃球場停留了片刻,心裏忽然就想到,凰羽在的時候每個假期都會早起在公園跑上幾圈,然後去球場練習投籃。
    每次回來都是揮汗如雨的,進屋後直接強占了浴室,也不管裏麵是否有人。
    寧月之在晨曦中站了十來分鍾,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不禁曬然,那個家夥的一舉一動都不經意地融入自己的腦海中了。
    在這個兩人同居過的屋內,寧月之似乎隨時都能想起兩人相處時的場景,三年前的自己對凰羽敵意太深,以至於見到凰羽不是下暗手傷人就是心堵得慌,如冤家對頭的兩個人塞在一個屋子裏簡直鬧得是雞飛狗跳。
    而現在回想起來,被時間衝淡了仇恨的寧月之反而覺得當初是那麼的有意思。隻是這個少了凰羽的屋子如今是清冷了太多。
    “叮鈴、叮鈴鈴……”客廳的電話仿佛一顆石子,投入這一室寂靜濺起不小漣漪。
    寧月之放下手中食材到客廳去接電話,才拿起話筒,那邊便傳來一陣大呼小叫,聲音格外刺耳,寧月之擰眉將話筒移開,遠離耳邊:“小月小月!今天是同學聚會啊!你怎麼不來呢?你怎麼可以不來呢?!我們可是在這裏望眼欲穿你都不來,小月你不能這麼無情的嘛,姐姐們太桑傷心了,嚶嚶嚶……”
    某女生還沒抽泣完電話便被搶走,這會兒的嗓門比前一個還要大,而且堪稱粗魯:“老娘就跟你縮!今天你是不來也得來,別讓老娘衝你家裏去掀門板!”
    ……寧月之腦門當即冒出幾滴大汗來,這幾個女生真是越長大越性格奇葩。
    “你們都安靜點,嚇到咱們的月怎麼辦。”一個沉穩的男生穿透那些鬼哭狼嚎接了電話,“月,你還好吧?”
    寧月之舒了口氣,心道終於來了個正常的了,調整了一下語氣,不冷也不熱的:“沒事,梓然,你們在哪聚會?”
    “碧莊飯莊的二樓包了中午場,現在他們都在巢歌地下城瞎鬧呢。”
    “我十二點之前直接去飯莊。”寧月之準備掛電話,那頭孫梓然有點不放心地問:“你是最近兼職沒休息好嗎?怎麼感覺你有點心不在焉的。”
    客廳擺鍾恰好到整點,鐺鐺地敲了八下才恢複安靜,寧月之遊神的心也算是被敲回來了:“我沒事,上午的任務做完就去你們那。”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歎息了一聲:“去吧,如果不舒服就別來了,我跟他們說。”忙音傳來,孫梓然已經切掉了電話,寧月之默默地掛上話筒,去整理儀表準備先去兼職的公司裏麵把文件輸完。
    然而部門裏接到了臨時通知,一遝厚厚的文件急需輸完,於是中午的餐聚寧月之是去不成了,一個人窩在經理的辦公室趕工。
    等到完成那厚重的一遝文件後寧月之已經是頭暈眼花的,一瞧外麵,天色也暗了下來。
    孫梓然在寧月之的公司樓下等著,寧月之有些意外:“你怎麼來這裏了?”
    孫梓然沒好氣地說:“你一天都不出現,他們便讓我過來直接帶人咯。”
    孫梓然與寧月之高中畢業後都分在A市的F大,兩人高中時關係便不錯,在班裏老同學眼裏,便是孫梓然跟寧月之關係最好了,雖然說以前還有個凰羽……
    跟朋友在一起的時間總是會過得很快,一群老同學擠在不大的包廂裏飆歌,劃拳喝酒,說著各自的經曆,聚會是鬧哄哄的,但是每個人都玩得很盡興。
    寧月之被一幹興致高漲的好友拉著強行灌下了三瓶酒,本就不怎麼飲酒的他被酒味嗆得隻咳嗽,酒精上來時整個人都覺得世界在天旋地轉。
    “班長,我們繼續喝呀!”
    “唔,喝不下了。。。。。。”說著,孫梓然整個人就趴下了。
    “班長你這酒品,不行啊。寧月之我們再來一圈,輸了你得把這瓶都幹了!”勸酒的人一邊取笑著一邊勸另一個人喝。
    寧月之恍了恍暈暈乎乎的腦袋,想要拒絕,卻是張口胃裏一陣翻騰。
    一群混戰打鬧的女生有些看不下去了,一個拉一個地把醉得神誌不清的人扯開。
    “別喝了,再喝我們可沒力氣把你們一個個扛回去。”莫琦在男生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還是副班兼紀委,她都開口了自然沒人會不讚同。
    在場十多個男生,醉倒的有大半,醒著的卻隻有那麼三四個,其他的都是暈乎乎的狀態。
    “看你們都喝成什麼死相了,下次聚會誰酒品不好還作死喝的直接扔大街上去。”某女生一吐不滿,在莫琦的指揮下,給醉暈過去的男生家裏打了電話來領人,那些還清醒的男生便得護送女生回家了。
    眼見著包廂漸漸空了下來,忙了一身汗的莫琦看了看趴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孫梓然,和坐著像是發呆的寧月之,嘟了嘟嘴:“小月?要不要叫車送你回去?”
    寧月之眨了眨眼,又轉頭看著被直接灌醉的孫梓然才說:“你送梓然回去吧,我自己可以走。”
    眼前的寧月之一副萌呆萌呆的樣子看得莫琦差點把持不住要撲上去蹂躪一番,不過這裏還有孫梓然這個醉得一塌糊塗的家夥在,隻得作罷,上前將孫梓然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準備自己架回去,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寧月之:“跟我去梓然那吧,上回聽梓然說你在這沒有親人,回去不舒服怎麼辦?”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寧月之扶著牆換換起身,他是知道莫琦與孫梓然的關係的,他在的話會像一隻電燈泡,所以他必須自己離開,不然莫琦不會放著他不管的。
    ……
    從巢歌出來已經是午夜時分,寧月之一路順著沿江風光帶走,席席涼風拂過麵頰卻沒有帶走一絲醉意,反而讓人感覺到更為頭暈,江邊霓虹燈五顏六色,恍得人眼花。
    寧月之扶著護欄停了下來,揉了揉愈發眩暈的腦袋,再也沒有什麼動作,盯著蕩起彩色水紋的江麵愣神,本來想要冷靜一下,可這會兒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煩心事湧了上來,一時間內心裏五味陳雜,堵的難受。
    都說心煩時喝酒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是寧月之覺得這對自己來講是讓自己更痛苦的方法,他不會像那些醉鬼一般喝得直接暈死過去,一覺醒來什麼煩心事都忘了,也不會撒酒瘋借著酒精來好好發泄一番或是做著平日裏不敢做的事。
    喝高以後的他隻會更加的清醒,更加的理智,也會更加感性。
    冷冷的風仿佛是冤者的靈魂圍繞著寧月之,那靜若寒潭的內心似乎湧上了千百年來壓抑積蓄的孤寂感,巨大的孤單席卷著寧月之的身心,他覺得自己似乎是這巨浪之中的浮萍。
    記憶潮水般地向他撲來,許多他記得的、被他遺忘的……他是被元老院的長老們撫養大的,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長老們各種殘酷的考驗,最後取得月神的位置,在諸神眼裏月神是風光無限的可是沒人知道他的寂寞與無奈。
    直到凰羽突然闖進了他的世界,將那裏攪得一團混亂,從那以後他的內心便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平靜。
    寧月之說不清自己對凰羽是抱著怎樣一種情緒,隻覺得凰羽在的時候是挺不喜歡他的,而凰羽一走又挺想他出現的。也許跟孫梓然當初說的挺哲學的一句話一樣:世人用同樣的方式待你,隻因你怎麼看待他們便會有不同的心境與結果。
    如今也不知凰羽是生是死,隻是冥王去年提過,凰羽當初被送進了修羅場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寧月之靠著欄杆緩緩滑了下去,世界仿佛在他眼前劇烈晃動著讓他無法直立,巨大的孤獨感包圍著他,心底有一個聲音似乎在說:人間不適合你,你可以讓青春永駐,但是你的朋友卻會經曆生老病死,待他們老去,你就會成為他們眼裏的怪物,而不是朋友,你隻有回到神界,在那裏永世孤寂。
    也許真該如此,早些離開這些朋友,留給他們也是給自己一個美好的記憶。
    思及此處,寧月之對凰羽就有些牙癢癢,是凰羽帶著自己嚐著人間七情六欲,讓他不再覺得自己是孤獨的,隻是一切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罪魁禍首已溜得無影無蹤,他也將墜落到更深的孤寂之中。
    如果永遠沒有體會過熱鬧就不知道孤單的滋味,而在體會到熱鬧感到滿足時,上天毫不留情地將它奪走。於是寂寞會像無底洞一樣撲來,帶這人墜入痛苦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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