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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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彌給了秋瑾響亮的一個巴掌,秋瑾愣在那裏足足有一分鍾,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然後蹲下身子,雙手抱著膝蓋抽噎起來。肖彌想要蹲下來安慰,可是最後卻還是直徑的走了,身後響起秋瑾撕心裂肺的哭聲連帶著叫喊聲:“肖彌,我操你媽的!”
蘇格被學校開除了,原因是前兩天有人寫匿名信到教務處舉報蘇格是同性戀,其實是喜歡男生,敗壞學校風氣,肮髒而齷齪。還在學校貼吧和網站上發了帖,一時間鬧的沸沸揚揚。枯燥的高中生活鮮有這樣的新聞,自然熱鬧到不可開交,三人為虎,事情傳到後麵更是離譜,甚至有人說蘇格是男妓的,在學校公開賣淫。
不管你是誰,流言都可以把你撕的粉碎。
蘇格父親通過關係搶在學校開除之前幫蘇格辦了轉學手續。
把蘇格接回去那天,蘇格的後媽在教務處大聲的訓斥著蘇格。樣子十分囂張。她把一個惡毒的後媽演的活靈活現,刁鑽的話從她的黃牙裏不斷的蹦了出來,當著辦公室所有老師的麵,一連甩了兒子七,八個耳光,這個女人終於逮到機會,嘴角上揚,恨不得笑出聲來。“盡給我丟人啊!你讓你爸爸和我以後怎麼見人!平時說我不是你親媽不要我管,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盡在外麵給你爸丟人。說話啊你!平時不是挺會罵我的餓嗎?這時候裝什麼啞巴啊!”蘇格臉被打腫了,一聲不吭低著頭,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眼睛,也讀不出他情緒裏的任何信息。
辦公室的門口,窗戶上都趴著看熱鬧的同學,體育老師起身衝著外頭喊:“都去上課!沒什麼好看的!去上課!”而看熱鬧的遠比當事人積極故意回頭走兩步又馬上聚集上來豎起耳朵,嘴裏碎碎念著自己聽到的和自己瞎編的小消息。
從那以後蘇格再也沒回來學校過。連在學校附近都沒碰見過他。再後來說法很多,有的說他沒讀兩個月就不讀了在東門那邊給流氓當小弟。有的說他又喜歡上一個男孩,最後還和一個30多歲的老外出了國。有的說他開始正常的和女生談戀愛,還有的說他常常能在西街那一帶看見他。
而肖彌和秋瑾也和好如初了。秋瑾就是那個寫匿名信的人,當她看見校道上那一幕時,她第一反應就是蘇格是個變態,秋瑾覺得蘇格要把肖彌帶壞了,這樣的事情她是不允許的。她把心一橫決心把蘇格趕出學校......
彼此都小心翼翼不在去提到一個人的名字,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蘇格來到海邊,他一步一步靠近大海,海水灌進他的三葉草球鞋裏,步伐變得沉重而拖遝,夕陽照在少年的臉上化成了悲傷的詩歌,蘇格想了很多,關於母親,關於肖彌,他從海裏撈起一把沙子抹在自己的臉上,用力的摩擦,皮膚破皮紅腫不堪。鼻翼上落著鹹鹹的海水。他一言不發的皺著眉頭看著遠方。
高大的建築像是壯漢一樣將他團團圍住。蘇格選擇了離家出走,來到這個全新的城市,他為自己策劃了這次心靈逃亡。盡管有些落魄,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離開,他絕對會馬上死掉。鋪天蓋地的唾棄即使他天性堅強也招架不住。他抬頭看著陽光刺眼,這個城市漂亮而又陌生,除了手裏這瓶礦泉水沒有一樣是屬於自己的。廣場的露天屏幕上播放著最新的電影片花,蘇格覺得那女主角長樣很像自己的母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在街頭遊蕩了3天,蘇格終於通過一份合租廣告找到了房子。對方是個女的,房租七百。蘇格主動提出自己出四百。合租的那個女的聽完後張大了嘴,想說什麼卻又沒說,馬上恢複一副沾到便宜的表情。當自己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抽煙時那些揪心的事,趁火打劫似的一湧而上,胸口一陣一陣的痛。男人和煙似乎是有前世結下的孽緣今生要用全部寂寞來還它,他們總是很自然的敲打書報亭的玻璃,很自然的買上一包三五,很自然的抽,仿佛抽煙是男人特有的天賦。遠處近處的霓虹一齊變的模糊,又瞬間清晰起來。隔壁房間傳來男歡女愛而發出的纏綿與呻吟和著少年夢碎的聲音蒸發到空氣中,最後融化的一幹二淨。
已經快一個月了,可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錢不多了,日子自然越過越緊巴巴。連飯量都得算計好來,後來隻能一天吃兩頓。錢包躺在桌子上幹幹癟癟的擺著臭臉。蘇格蹲在街角,頭發又長又亂,可蘇格沒心思去打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先解決溫飽似乎會更加明智的多。畢竟10塊錢的理發錢可以買兩碗熱湯麵。腳邊半桶衣服還沒洗散發出了臭味,洗衣粉也用完了,這幾天都是趁著鎖門洗澡時偷用隔壁那個女人的。有時候兜裏的錢隻夠打一碗白飯,蘇格就著涼水就這樣吃了。吃著吃著就哭,然後又笑,嘴裏哼哼了幾句,實在餓的不行就躺在床上不動,一動就疼……
蘇格強忍著酸痛到客廳端了一杯水,碰巧看到合租的那女人也來客廳倒水,她穿著質量很差的那種粉紅色的迷你短裙,頭發篷亂,臉上化著濃妝。脖子上還有淺淺的牙印,她夾著大腿,撇了蘇格一眼,也被蘇格發白的嘴唇嚇到了,又不好多問,她知道這個合租的男生是看不起她的,這個世界上看不起她的人那麼多,他算老幾。她這樣想著,便又自顧自的喝起水來。此時一雙粗大肥膩的手從另外一個房間伸出來,男人嘴裏不時爆出兩三句粗口,聲音經過牆麵,傳到耳朵裏顯得格外的難聽,像是嘴裏的痰沒有清幹淨。蘇格莫名的討厭起這個男人來,他在想,是不是之前父親也是這樣背著家人在外頭鬼混。也想起以前有一次回家剛一放下書包,就被媽媽拉到一旁,媽掏到爸爸的手機。大拇指在鍵盤上熟練地遊走,一條來自陌生女人的曖昧短信躍於屏幕之上。蘇格頓時像吃了芥末一樣,被刺激到不行,媽媽在耳邊不停地發泄著憤怒,畫麵在蘇格腦子子來回翻滾,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兒,一把把手中100°C的熱水以及玻璃杯扔了出去,他憋得太久了,所以他挑事,他無中生有,他需要有人吃他的拳頭,他也想要吃別人的拳頭。不,是必須吃人家的拳頭,那女的高聲尖叫的尾音還沒落下,一個巴掌就像窩蓋一樣劈下來,接著就是一拳。
蘇格隻記得自己的肚子撞到了桌角,整個胃一下子糾緊。嘴裏吃到黏黏的腥味,牆上的畫兒在旋轉,桌子在旋轉椅子在旋轉,那個打他的人也在旋轉……依稀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有點急,帶著點哭腔:“別打了,求你了,他是我弟!”蘇格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大腦的嗡嗡聲讓他就得自在。他極大的滿足於這種存在感。這樣讓他覺得自己並未迷失。他確定了自己是一個真實的,像是投被丟進萬丈深淵的石頭終於在長久的等待中聽見了回聲......
還有兩個星期就是高考了,肖彌像往常一樣。並沒有因為高考將近而更加努力。他這樣的性格把他媽媽惹惱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他總是死性不改。他媽老說他狗改不了吃屎,而他就會淡淡的回上一句:“如果是薄荷檸檬味的我就吃......”
高考前一天的晚自習,肖彌和莉子秋瑾當著值班老師的麵手拉手的逃課了,三個人在學校的後操場散著步,秋瑾大聲的唱歌,並且十分裝逼的做出全情投入的表情,肖彌在邊上有樣學樣。當時秋瑾特別迷戀賈斯汀汀布萊克,一個勁兒的發誓要偷渡到外國去當他的情婦,實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當他的後媽也行,嘴裏不時的用及其不標準的英文唱著賈斯汀的新歌。莉子嗤之以鼻,常說秋瑾是思想道德淪喪,以及對社會綱理倫常極度不尊重。簡單的說就是失足婦女。秋瑾被逗得不行:“親別逗了行不,搞得自己跟聖母瑪利亞似地,黨過年的時候給你壓歲錢了還是怎麼著,說出這樣的話來嚇我。小心髒受不了喲”,和肖彌對看一眼又繼續擺出銷魂的姿勢繼續唱歌......
秋瑾歌聲突然停住轉身一臉嚴肅的問莉子:“莉,你以後想過做什麼嗎?萬一沒考上。”莉子看著秋瑾欠揍的表情真想跳起來開大招抽死她。“不可能!我又不是你!額,考不上我枕頭底下還有3000塊錢,我已經和我家鄰居說好了,到時候一起去外地做生意,等我有錢了,我要屁股上都打上口紅。你們也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哈”莉子說話的時候很激動,說道精彩處眼睛還不忘閃個金光,一副聖神的樣子仿佛美好的人生整對著她傻笑“肖彌你呢?”“我二叔聽說在做販賣人口的生意,就是那種把城市裏漂亮女孩買到偏遠山區給人生娃的勾當,我估計以後得跟他混了......”“缺心眼吧你沒個正經!”
學校後操場出來就是西門,縣城的夜景自然比不上大城市,可是閩侯這塊地界也算是人傑地靈,古時候就出過幾位名人,所以無處不充滿著南方小鎮特有的文藝氣息,當年也是全國第一批沿海開放縣之一,俗稱八閩首邑,而這段時間剛好很多僑胞回來,肖彌他們自然在街上看見了很多新麵孔,那些豪華汽車在路上不停穿梭放著臭屁。三人一起在大街上狂奔嬉鬧,偶爾跟著廣場上的阿姨大爺條廣場舞,大聲的嘲笑其中一個老奶奶同手同腳動作別扭。老奶奶眼神怨毒卻不好發作。鬧到十一二點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回到家,媽媽拿出哥哥於東寄來的營養品攤在肖彌麵前,一臉難得的開心:“於東又給你寄東西來了,這孩子真是懂事,到頭來還是和我們親。”嘴巴開心的都快咧到耳朵上了,肖彌覺得這時候的母親特別可愛,那副稍微有些貪財和市井的表情讓肖彌看著十分真實和親切。他淡淡的笑著:“於東從來是把你當做親媽的。”說完就去洗洗睡了。顯然這句話甜到母親心裏去了。鄧麗君的小調一直哼哼到了半夜兩點多。
於東是肖家的養子,當年兩夫妻一直沒有孩子,流言蜚語說的很難聽,治療生育的醫院也去了無數家,最後是決定先到孤兒院領養一個。於是長相乖巧的於東就被領養了回來,然而就在於東來家裏的第二年肖彌就出生了,家裏把於東當成是福星,兩個兒子一視同仁,從來沒有對誰更為偏袒。小時候的於東就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十分照顧弟弟。而小時候的肖彌身體就是不太好,算命的說這孩子福厚命薄。當時父親把這事告訴了鄉下的奶奶。奶奶二話沒說搬來和兒子媳婦一起住之後,從那以後就經常搗鼓一大堆中藥讓肖彌喝,因為大多是農村的偏方,不是什麼正規的醫用藥,長久下來,肖彌的腸胃也被吃壞了,遇上不好的天氣肚子就會抽的難受經常嘔吐,每次哥哥於東便會請假帶著自己去看病的,於東總是用手捂著弟弟的肚子讓疼痛減輕一些。而每次要吃藥時,於東就會把藥倒一半到自己碗裏,陪著肖彌一塊“受苦”。每次肖彌被欺負了,於東就會安撫好弟弟,然後氣鼓鼓的找人算賬。
可是在肖彌15歲生日的那天,一切開始發生了變化。記得那次剛從岐山北麋的超山寺回來,這個寺廟聽說是元秦定初年建的,靈驗的很,當年母親就是在送子觀音像前磕了七七四十九個響頭才生下了肖彌。因此肖彌認了廟裏的送子觀音為幹娘,所以每年都要都雪峰寺去還願,直到十八歲成人為止。哥哥於東和自己還願後回家,準備好好慶祝一番,而剛到家門口,看見一輛黑色的林肯加長汽車,周圍識貨的人看著車議論紛紛。兩兄弟一進屋就發現氣氛很不對勁。母親見了於東欲言又止,父親上前把肖彌拉到一旁。肖彌下意識的拉住哥哥的手別在自己身後。眼睛一直盯著對麵的陌生人。
白衣,白褲,白色被子上的刺眼的十字標識,點滴已經打了第三瓶。蘇格看著葡萄糖緩慢的往下滴,恨不得把它當啤酒一整瓶給吹進肚子裏。鼻青臉腫的他抱著脫臼的左手整個頭被包紮成一隻巨大的白色粽子。紗布裹得隻剩下兩個鼻孔眼透氣。“你這人是有病吧你,幹嘛打我朋友?!神經病!你就是神經病!”蘇格沒說話,又被李豔不輕不重的補了一拳。蘇格厭惡地轉過身去,他想好好的睡個覺,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無緣無故的動手,不過心裏也暗爽好久沒這麼過癮的打過架了。李豔見蘇格真實個怪人,索性靠在牆邊扣著牙縫裏的菜屑,一手捏著煙。護士長的嘴唇被唇膏整得油光發亮,踩著沒有絲毫親和力的步子進來:“醫院裏不許抽煙,要抽回家抽去!”說完不忘白上李豔一眼,李豔也不在乎。幹她這一行的沒少招人白眼。“護士姐姐,我男人就喜歡我衣著暴露地在他麵前抽煙,他說這樣他好得快。”護士一聽整個背都僵了,又很快鎮定下來,奪過李豔手裏的煙,用她漂亮的黑色硬皮高跟鞋把煙戳滅,更確切的說是戳爛。事畢,轉身抱著大屁股,一步三扭地走了,蘇格看在眼裏,大氣沒敢出一聲。說實話這是他見過最彪悍的護士姐姐,腦海中白衣天使美麗的笑容,此時卻被他裏心發怵。回頭看到李豔的嘴臉更是憤怒的想要作嘔。
“錢我會還你的!”“窮小子我叫李豔。”“你叫什麼不關我的事!”“不關你的事?那你還錢給誰啊!少裝了!姐姐也不指望你口袋能掏出兩個鋼鏰!”“滾!”從醫院出來他們就這樣一路吵著。
太陽很毒,蘇格大汗淋漓,在招工廣告上打了個紅叉。沿街找到一家酒吧,想到小時候被媽媽逼著練了三年的音樂。想著碰碰運氣,推門進去酒吧不算太大,濕氣挺重的,吧台也很短,估計是防著那些蹭酒的。樓梯連接著上下兩層,中間是鋼玻璃製的圓形舞台。後方的投影幕布上惡俗的網絡歌曲在單曲循環。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光膀子的男人走過來,赤裸的上身紋著一副極其惡俗的龍圖騰。他跟著音樂搖頭晃腦。胖男人上下打量著蘇格,還讓蘇格轉個身子給自己瞧一瞧。蘇格覺得很不舒服。感覺對方不像是在招歌手。更奇怪的是還沒等蘇格開嗓就被通知明天可以直接來上班。肖彌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以。胖男人已經再次搖頭晃腦的擠進了人群“快回去整身好看的衣服吧,明天來的時候打我電話。”邊上一個語氣和手勢都很陰柔的男孩倚在沙發上修剪指甲,蘇格成堆的問號,心裏暗想別管他,每天唱完就走,絕不陷進這魚龍混雜的是非中去……
然而事事都是身不由己,包括喜歡一個人。
晚上蘇格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前所未有的真實,夢裏蘇格背著書包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廁所的門一直打不開,他用力搖晃廁所的門,而他不知道那個堵住門的東西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媽媽冰涼的屍體,當門被推開的時候,媽媽的臉像一張泡發了的白紙,蘇格嚇得癱倒在地,廁所裏好多血,蘇格不斷的往後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撲上去不厭其煩的搖晃著媽媽要她醒來,而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用自己的生命的終結來報複丈夫的背叛。喪禮那天下了好大的雨。蘇格親手把媽媽的骨灰盒放進墓裏,那種悲傷巨大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自己的天塌了,失去了第二生命。也是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和父親說過一句話。
這個夢真實而又可怕,他的十八歲裏承受了太多他不該承受的痛,今夜,無眠了。蘇格敲了敲李豔的房門把六百塊錢從門縫裏塞進去。李豔開門,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領口敞開高聳的雙峰若隱若現,蘇格忍不住看了兩眼。當發現李豔正一臉鬱悶的看他,蘇格尷尬地轉身要走,戳了戳鼻子,散去濃濃的廉價香水味,李豔一笑置之。突然門外巨響,一個中年婦女破門而入,直接衝到李豔麵前。一隻手,不,確切地說是一個巴掌重重地甩在了李豔的臉上,空氣中兩種香水在劇烈地碰撞,一種強勢的氣場從門口霸道而又迅速地占據了整個房間。
愛情,我們所說的愛情,愛情是一個自虐的過程,它以寂寞無聊作為噱頭,讓你軟綿綿的跳進去,然後用無止盡的猜忌折磨你,然後讓你死在最美的回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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