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扭頭就走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挪不動腳，又想想眼前是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本就是他的地盤，就算怕了薄九驕也該做一回地頭蛇，也好過讓人小看。
    “怎麼才回來？”薄九驕比艾醜兒坦然了不知道多少，仿若早就摸清楚艾醜兒的作息。
    “青陽纏著我鬧別扭，總不肯睡覺。”艾醜兒說道。
    他輕輕笑了一下：“那孩子還是挺懂事兒的，必定是不得已才纏你的，”
    艾醜兒心下冷哼，說道隻是認了義父子，兩個人合起夥來，要真的知曉是骨肉相連的親生父子，還不知怎麼擠兌自己。
    不聽見他為自己辯駁，薄九驕並未出言再替青陽說話，“天寒地凍的，冷了就先進屋吧。”
    他自顧自的推開那扇別人的房門，門戶大開，他隻站在門外，等著艾醜兒先進。
    在邁開步，艾醜兒頓時覺得雄壯淒懷，進到屋裏，就算是日日相對的擺設，加上薄九驕總是感到不對勁。
    悶著頭走到桌前，摸摸茶水，是有人新添上的，還是滾燙，便倒出兩杯來。
    “薄大俠可選好了婚期。”一麵遞過茶水，一麵自顧自的說，那副不經意的樣子，讓薄九驕輕而易舉的勘破，卻提心吊膽怕自己一句話說錯就給戳破。
    “嗯？”裝了一次傻，便覺得這時候裝傻實在不能蒙混：“莫曇不是還小，不急。”
    “薄大俠別怪我話多，莫曇雖然不急，可你？”艾醜兒赤裸裸的看著薄九驕，一頭雪白頭發，一身舊衣，如不是江湖人多不拘小節，怕多是有人把他當成街邊的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花子。
    “薄大俠如今已經年過而立了吧？”他刻意用上疑問的口吻，帶些小看的意思。
    薄九驕不急不躁，再開口竟然和艾醜兒說的毫不相幹：“你我也是親家，別一口一個薄大俠，不如叫我九哥。”
    越是滿不在乎，越是戳的深。
    聽起來好似陳心誠意，順理成章，艾醜兒又怎麼會不明白，薄九驕肯首能叫九哥的，都是手足親人。
    正如當年的莫蓮。
    他就是莫蓮，不過是帶了假麵的“莫蓮”。
    明明離開回雪山莊的時候就下定決心“洗心革麵”，作好青白樓主，擔好肩上的擔子，為了痛擊天魔軍，安然帶青陽從西北回來，當初明明是千萬計算的路走歪一樣，越走越窄，到如今已經被薄九驕堵在角落，不迎頭而上，怕隻有困頓而死。
    薄九驕已經喝完一杯茶，始終聽不見他答應或者拒絕，明明隻是一個稱呼，對別人就算虛與委蛇，艾醜兒也會輕而易舉的應承下來，而他始終不別人，那聲九哥叫出來怕就是肝腸寸斷的。
    “我……”終於顫巍巍吐出一個字，再抬眼一眼探過去，就是楚楚可憐。即使頓頓一瞬，也被他刻骨銘心。
    他錯開目光，薄九驕便不追問，“火盆不夠旺，我幫你添些炭火。”
    他真的動起手來，幫著添炭除灰，艾醜兒手忙腳亂，慌忙說道，“我叫人來弄就是了，你不必親手……”
    “別人來做和我作又有什麼差別？”薄九驕說，淡淡一笑，“若不急著就寢，就烤著火。”
    不一會兒火苗竄出，他順勢拉著艾醜兒的手腕，放在火盆上。按道理習武之人，怎麼說也身強體壯，如何怕冬天怕的如狼似虎？
    艾醜兒也恥於多言，能多言的便隻有聶笠與蘇病生，但哪個又會用“生孩子動了元氣”這樣荒誕並不被信任，且會被艾醜兒粉身碎骨的真相來和人解釋。
    躲避毒蛇一樣，甩開薄九驕的手，刻意至此，便是薄九驕再怎麼避而不談，也少不得一番尷尬。
    從一開始就是尷尬的，隻是有薄九驕找著台階。
    艾醜兒的手懸在半空，伸出是打自己的臉，收回來也覺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