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從小就喜歡隨手拿到東西叼在嘴裏，溪水也習慣了每次提醒，時隔多年，再次扯下瘋子嘴裏的草根，溪水沉默了。
    歐陽大人和小霸王、本宮妖嬈的聲音越來越遠，仿佛隔著棉被，被吸收掉了。瘋子望著溪水，畫麵漸漸變化，寒磣的監牢被充滿藝術氛圍的房間取代，溪水手裏的稻草換成了墨綠色的鉛筆，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話。
    時間在前進，事件卻在重複。
    “你還是這樣。”瘋子苦笑了一下，率先開口，眼見著溪水的表情從迷惘轉到吃驚，瘋子以手枕頭，淡定地說道，“隻是覺得應該說這句話。”
    失望隻在溪水的臉上停頓了千分之一秒，很快被笑容取代，猶若未見。可瘋子卻捕捉到了，或者說，他就是知道溪水會失望，隻是現在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好像，以前他會知道一樣。
    “都都都帶走！”
    不算寬得走廊不知何時站了七八個捕快，柵欄上的大鎖頭已經打開，本宮妖嬈和小霸王被人反剪著手提溜著仍舊互相仇視。
    四個孔武有力人高馬大的捕快摩拳擦掌靠近瘋子和溪水。
    瘋子率先站了起來，撣了撣衣服。四個捕快同時後撤一步，許是覺得這動作有些丟人，其中最高的那人表情僵硬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卻在對上瘋子的眼神之後，默默地退了回去。硬撐出來的氣勢，沒三秒鍾就破了。
    “幹幹幹什麼？走走走走啊！”歐陽大人壓著小霸王和本宮妖嬈已經走到了門口，一回頭才發現自己四個最得力屬下居然跟犯人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遊戲，氣得他小胖褶子一抖一抖的，小霸王和本宮妖嬈倆又沒繃住笑噴了，連帶著抓他們的幾個捕快都樂得不行，被歐陽大人一人一巴掌打趴下了。
    瘋子和溪水對望一眼，同時往前走了一步，四個捕快當即又後退一步，搞得瘋子和溪水一頭霧水，互相看了眼，不知道是自己嚇著人呢，還是對方嚇人。
    太守蹲在自己位置上一臉的困意，小哈欠打得跟要吃人一樣，墨跡墨跡半天才抬了個眼皮看了一下挺著身子站在堂下的四個人，說話聲音慢悠悠地像是唱戲，“這個，冒認皇親啊，這個這個可是要殺頭滴……”
    底下人都睡成一片了，太守老爺還沒說到正題。歐陽大人咳咳地提醒太守，太守又抬了下眼皮，慢悠悠地翻了下手邊的卷宗，繼續說道，“這個這個，偷東西啊？這個這個，沒有冒認皇親嚴重的嘞……”
    “您能聽我說一句麼？”
    小霸王和本宮妖嬈頭靠著頭睡得都扯起了呼嚕，瘋子忽然舉手出聲，把他倆都嚇得出溜到了地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瘋子的臉上。太守大人一個字正講了一半，被瘋子一搶白，噎了半天，兩眼都翻白了，好不容易憋出口氣，還慢悠悠地翻了下卷宗，停頓數秒，再次翻了下卷宗，才掀了半個眼皮，從瘋子的角度看過去，太守壓根就沒在看他，瘋子忙挪了個位置，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是我說的話。”
    太守的眼皮放回了原位，“說……”
    “你說我們冒認皇親是死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們真的是皇親那你就是死罪所以為了大家都不死罪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不知道你想不想聽。”不等太守超長音的“吧”字出口，瘋子氣都不帶喘地叭叭說了一串。
    “兄弟，累不？”小霸王狗腿地幫瘋子敲背，“說這麼快幹嘛？”
    瘋子斜眼看了下歐陽大人和太守，很顯然這兩個平日裏說話龜速的人完全跟不上瘋子的思維，呆滯著。
    “怕他倆插話。”瘋子也掀了半個眼皮，那倆人仍然在思索。
    “你把他們震懾住了。”本宮妖嬈霸占了瘋子另外一邊的肩膀，敲得哐哐直響。
    一眾捕快瞧著他們。溪水皺了下眉頭，也加入到敲背行列，可惜瘋子已經沒有地方勻給他了，隻得在背後真給瘋子敲起背來，“你有什麼想法？”
    “等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你有什麼想法……”太守繼續他那渾厚有力的拖音，一個字抖三抖外帶一個拉長音聽完了天都黑了。
    “帶我去失竊現場我有辦法證明不是她做的。”瘋子不等太守說完，繼續快速。
    小霸王一聽，放棄了狗腿行動，一臉嫌棄地挪到邊上，本宮妖嬈倒是挺欣賞瘋子的辦法，見小霸王的表情上去就是一個巴掌，“幹什麼，我脫罪你不開心啊！”
    “這不科學！首先別說太守不會讓我們去。就算他讓，我們是不是應該看見另外一個重點呢？”小霸王撐在剛才抓他捕快肩膀上耍了個帥。
    “什麼重點？”捕快都被小霸王說動了，問得一臉認真。
    “這位同學問的好啊！你看看，就要有這種求知若渴的心，才能夠……啊！你打我幹嘛！”小霸王說著話後腦勺正中一拳，不過見本宮妖嬈快要吃人的樣子，小霸王還是很知趣地清了清嗓子繼續，“他們難道就沒有發現，我們其實剛剛進城，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麼？”
    “隻要有人抓，管他什麼證據。”
    小捕快幽幽地開口，聽得本宮妖嬈和小霸王一愣一愣地剛想問明白，那邊就聽見慢條斯理太守終於理清了瘋子的話，小手終於不翻卷宗，改揮了，“行，去看看。”
    失竊的王大善人是城裏有名的財主，家裏深宅大院，良田千頃。住的宅院也是高門大戶，相當氣派，門口擺著守門靈獸，雙麵對開的黃花梨木門，高懸正門的紫檀匾額，王府兩個字鎏金包銀，一派顯貴。
    “我了個擦，這就是明擺著告訴人家，我家有錢！趕緊來偷啊！”小霸王強烈鄙視這個王大善人如此明顯的炫富行為。
    結果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本宮妖嬈的認可，這讓小霸王受寵若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到了，你……”
    “我想看看現場。”
    對於屢次被打斷，太守顯得格外好脾氣，領著眾人就往人家大門上衝。那一幫子人氣勢洶洶，砸場子的陣容，把王家看門的仆人嚇得一頭撞在門上，連滾帶爬地衝進去報信了。
    “大大大大人，還還還是等王善人來來來……”
    這太守說話速度挺慢，做事速度到是快，守著人家家門就往裏衝，也不打個招呼，連他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歐陽大人的話慢吞吞也講不完，就被本宮妖嬈劈手給打斷了，“我說你們倆懂不懂禮貌啊？進別人的家至少要敲個門吧？”
    “是什麼風把太守您給吹來了，這真讓寒舍蓬蓽生輝啊！”王大善人長得倒是慈眉善目，和和氣氣的，六十來歲的樣子，從膚質到膚色在到發質都說明了這人必定是從小享盡榮華富貴，從未吃過苦的。
    太守微微頷首，算是回答了王大善人的話。王大善人隻陪著笑並不在意太守的態度，歐陽大人一拱手，衝王大善人和善一笑，想想，回頭看了瘋子他們一眼，最終還是沒講出什麼話來。
    倒是太守慢悠悠慢悠悠地一拱手，“這幾個人是我們抓的嫌疑犯，他們現在不承認偷了王老爺的東西，想來看看現場……”
    “犯人還有看現場的權利？”太守在符禺城應該已經被打斷習慣了，隨便一個小廝插話插得都毫無顧忌。被打斷顯然是太守經常受到的待遇，他隻是挑了挑眼皮，然後摸了摸腦袋，緊接著整個人直接死機了。
    場麵忽然冷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太守，等著他發話。
    “大大大大大人……”歐陽大人大胖身子一擋，太守整個人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可惜一緊張，歐陽大人的舌頭更加不聽使喚，人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三個字來。
    “這個城裏的人都挺搞笑的。”小霸王貼在本宮妖嬈耳邊悄悄地說道。
    溪水站在小霸王和本宮妖嬈身邊，也被太守給吸引了目光，捕快們到沒限製他們四個的自由，旁人看起來他們四個簡直就是捕快請來的特別助理，沒半點像個犯人。溪水見太守大概是真的死機了，轉頭望向瘋子。
    瘋子往外挪了半個腳掌，動作姿勢全都是逃跑的前奏。正當瘋子尋找機會的時候，太守忽然動了，他推了推歐陽大人，小細手掌把歐陽大人寬肩膀上的肥肉打得抖啊抖的，絲毫沒能撼動歐陽大人，倒是把歐陽大人給嚇了一跳，差點被噎死，咳著嗽讓開了位置。
    “沒關係，開門。”
    主子一聲令下，做下人的不開怎麼行？
    剛才插話的小廝略顯無奈地對著已經大開的門洞做了個推門的動作，然後轉身擺了個請的造型，“各位！請！”
    王大善人率先帶路，瘋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交頭接耳的小霸王和本宮妖嬈，哎哎的歎著氣跟上，他總覺得這倆人根本不在狀態內，看起來像是郊遊的小學生。
    溪水瞅個機會想和瘋子講話，那群捕快這時卻終於反應過來他們跟瘋子幾個人可不是哥們兒關係，忙叨叨的一人一個把瘋子四個人隔開。瘋子這會兒四下看著，倒真像是在找線索的仔細。
    院落確實不小，但格局分明，條理清晰，做工精致是層次分明，景色優美，氣候宜人。過往的包括家丁穿得都是綾羅綢緞，婢女吃得都是珍饈百味。
    不出一分鍾，小霸王一個箭步躥到王大善人麵前，倆捕快拉都沒拉住，哐嘰就給人跪了下去，“善人老爺！你就收了小弟吧！小弟能文能武，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會打掃能收拾，您就收下小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