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寒傾開始後悔自己帶柳枳雲來T市了。
    如果沒有來T市，他就不會知道孔陽這些年做了什麼；如果沒有來T市，柳枳雲也不會變得這麼落魄；如果沒有來T市，他也不會意外開車撞了柳枳雲。
    了解孔陽這些年的事情後麵對孔陽的道歉路寒傾隻感覺到了寒意，然後無視孔陽的請求一個人離開醫院，中途又遇見孔陽的一個親信被警告不要過分管著孔陽，心情十分惡劣的黑道老大分分鍾完虐那個親信甩手就走了，甚至黑色衣服上一點灰都沒沾上。
    真是不自量力的家夥。
    路寒傾年輕的時候曾有一個副業就是飆車，據說在高速開車的時候會有一種時間都被自己甩在身後的感覺，然後大腦一片空白，思維都是凝滯的空茫，整一個文藝版的靈魂出竅。
    以前路寒傾各種不爽的時候，除了打架就是飆車。
    有些習慣就是刻在骨子上的，盡管你盡量克製著，但說不準在某天就突然爆發了。
    於是路寒傾開著孔陽的車就拐上了高速路。
    他不怕超速，反正被監控拍到也是孔陽倒黴----憑孔陽現在的實力也不一定會倒黴，這個當年乖乖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年也終於開始走自己的道路了，雖然這條路讓路寒傾很生氣很鬱悶，但是偏偏這條路還是一旦踏上就難以回頭的。
    深知這一點的路寒傾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所以就飆車了。
    從下午到晚上，路寒傾回到市中心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了，不管怎麼說心裏還是有點擔心孔陽的，槍殺這種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當時路寒傾走得太幹脆，一時間竟然忘了如果有人去醫院刺殺孔陽怎麼辦……實力完爆那些手下幾條街的黑道老大顯然忽視了孔陽也有自己的保鏢衛隊。
    路寒傾打算回醫院的時候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今天整整一天都沒有接道柳枳雲的消息……好吧不得不承認憑枳雲那副性子也太可能主動聯係他，路寒傾就想著去了醫院後再回酒店看看，結果沒想到他剛剛發動車子開出一米就有人撞了上來。
    撞上來的人就是他剛剛念到的柳枳雲。
    路寒傾看見柳枳雲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水窪裏的時候臉都白了。
    匆匆忙忙趕到醫院勒令醫生趕緊急救，卻被醫生告知隻是有點擦傷而已，再加上病人營養不良才會暈倒，根本沒什麼大事。
    當時路寒傾就想掐著醫生脖子說“屁的沒事老子跟枳雲這麼久從來沒看過他這麼落魄絕望的樣子！”
    還是孔陽聽見了騷亂出來阻止了即將黑化的路寒傾。
    路寒傾看著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柳枳雲，揉了揉額角然後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孔陽穿著病服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路寒傾不知道今天柳枳雲到底知道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但是光是想想也覺得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忽然間路寒傾就開始責怪自己為什麼陪著枳雲去，他明明知道柳枳雲不是那麼堅強的人，他也知道這種時候就應該死皮賴臉的纏著枳雲跟著去的，可是……
    孔陽看著路寒傾自責的表情，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也隻是掏出手機給自己的人打了一個電話。
    “查一下柳枳雲今天……”
    “啪！”
    孔陽愕然看著路寒傾，手停滯在半空中，摔在地上的手機閃了閃然後黑屏了。
    “哥？”
    路寒傾冷冷看著他：“誰允許你調查他了？！”
    孔陽後退一步，帶著些疑惑的解釋：“我隻是……”
    “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調查他！”
    孔陽垂下頭一言不發，路寒傾徑自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拉起了昏迷中男子冰冷的手。
    孔陽想自己果然讓路寒傾失望了，一個恍惚卻又想到是不是當年他要走的時候，麵對其他人的流言蜚語和那些人提出來的跟蹤調查，路寒傾也像今天一樣壓抑著憤怒的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調查他”呢？
    原來……自己曾經也是這麼讓路寒傾信任啊。
    刹那間孔陽仿佛徹底明白了什麼，卻是慢慢的勾起了笑容，他抬眼看著路寒傾悲傷的側影，心裏有一種驀然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你看，你自己堅持了這麼多年，最後不還是什麼都沒得到嗎，甚至還丟失了他對你的信任。
    ----孔陽，你真是太差勁了！
    穿著病服的青年最後看了一眼路寒傾就悄悄退出了病房，輕輕和上門的瞬間孔陽真的有種一切都該結束了的念頭，然後他靠在冰涼的瓷牆上，仰著頭，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不知道是崩裂的傷口還是碎掉的心。
    路寒傾細細撥開遮住柳枳雲眼睛的發絲，他很少這麼仔細的觀察這個男子，一開始他隻覺得這個人堅強脆弱得不可理喻，緊繃的身線，倔強的目光，迷惘的表情，還有睡夢中不禁意滑落的眼淚，他以為他足夠了解這個人了，卻在此時此刻有種真正看見柳枳雲的感覺。
    對世界絕望的、像玻璃一樣不堪一擊的、孤獨到無藥可救的柳枳雲。
    “枳雲……”
    他拿起男子軟軟的手，放在嘴邊，輕聲呢喃。
    “枳雲……”
    路寒傾從沒這麼後悔過，他和柳枳雲的相遇一開始就是在錯誤的時間，他沒有莫哲軒那麼好的運氣成為柳枳雲心裏的第一抹陽光，也沒有淩墨謙那麼奇葩能在種種巧合下和柳枳雲結婚，雖然是交易，路寒傾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很羨慕。
    錯的時間，對的人；對的機遇，錯的命。
    就是這種無奈的感情。
    “枳雲……”
    枳雲，有那麼多人在為你擔心，你又為什麼一定要在莫哲軒的陰影下活著呢？
    然而路寒傾來不及多想，門外傳來的槍聲讓他一震，然後他匆匆放下枳雲的手，打開病房的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躺在地上痛苦的痙攣著的胸口流著血的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