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侍封微低下頭去，目光不禁多了幾絲寒氣，語氣卻沒有太大的改變，依舊不解風情的冷漠。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主子最不喜歡的，就是自作聰明的人。”
    聽到這話，菲兒不禁仰起頭來，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角竟笑出淚來。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會怕死麼？你覺得，我還有多久的命。要不是因為鬼主答應我的條件，我會為他做事？”
    風，驟起，柳枝垂蕩在翠綠的琉璃瓦下，黯然搖動。烏黑發絲上那條鵝黃的發帶被風頑皮的解散開來，吹到了無邊際處。
    沈侍封把劍緊握在手中，道：
    “在下告辭，姑娘好自為之。”
    菲兒閉上眼睛，聽著去人殘留的風聲，感受著這初夏的驕陽，不算炙熱，卻很溫暖。它透過自己的眼瞼，展現出一片火紅的色澤，猶如生命。
    “給，餓壞了吧。”
    “我不要。”
    “拿著，我不要你錢。”
    年幼的菲兒蹲在青色磚牆的角落裏，固執的從膝前抬起頭來。
    眼前，是一個衣著整潔幹淨的男孩子，他一襲真絲白衣，黑絲錦帶束發，皮膚幹淨玲瓏，一雙誘人的丹鳳眼伴著大大的笑臉，漂亮的叫人記恨。
    她盯著男孩手中散著熱氣的包子，咽了咽口水，又一次偏過頭去，將頭更深地埋在膝前，蹭蹭破舊的麻布褲子，小聲的道：
    “她不會叫我要別人東西的。”
    “誰？”
    小丫頭撇撇嘴，露出或缺的牙齒，笑了，道：
    “她啊，一個老婆娘，很凶，很醜的老婆娘。”
    “那你跟我走，我來保護你。”
    幹淨白皙的小手突然握住了菲兒黝黑皸裂的手，柔軟溫暖的觸覺叫菲兒猛然一驚，睜大眼睛失了神。
    “我可以保護你的。”
    菲兒盯著那孩子執著堅定地眼睛，漆黑的眸子閃著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像是要把自己照亮了一般。
    她緩過神，眨眨眼睛才不禁笑開了。
    “憑你？就憑你？”
    想要甩開他的手，可是，那孩子竟仍舊不肯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些，隨即急紅了眼睛：
    “等我長大了，我長大了就能保護你了。”
    “那好，我就等你長大。”
    菲兒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來，她感受著那被觸碰的溫度，不禁貪婪的渴望被愛起來。
    “那，包子，現在，我們是朋友，不是別人了，所以你可以要了。”
    菲兒用漆黑肮髒的雙手拿著那雪白的包子，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她抬起頭，看著黃沙汙濁的天空，竟有了想流淚的錯覺。
    兩個孩子，就這麼在那個冷風淩冽的寒冬，相互依偎在冰冷的城牆腳下，悄無聲息的相遇了。
    菲兒至今仍記得，那天，北風驟起，吹皺了枯草，吹泣了枝椏。地平線上，黃銅色的夕陽為厚厚的雲層鑲上了赤金的花邊，繼而施舍了少許陽光打在身後藏青的城牆上，異常的溫暖。
    可是，自己是被詛咒的孩子，被愛，就是奢望。上天就是這麼不公，連這短短的夢，也被夜幕的降臨，而徹底打破了。
    “少爺，少爺，少爺……”
    男孩聽到遠處的呼喊，站起身來極目遠眺，繼而衝著衣衫破舊蜷在角落吃下最後一口包子的女孩眨眨眼睛，小聲的道：
    “有人來找我了。”
    “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