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女想什麼呢？”
    寬大的老宅許久未有人煙，匆忙中隻是收拾出其中兩間房間。靠近傍晚，偌大的院落醞釀出更為龐大的昏暗，與之相比房間裏淡黃的燭光顯得是那樣的可親可敬。空氣裏若有若無的黴味夾雜在夜間湧起的花香草香露水的潮氣，和爐內精心焚製的香料顯然不可同日而語。但一動不動坐在欄杆中的人眼裏卻是滿滿的享受。
    脫去穿了十多年的繁複到難辨男女的錦緞繡花華袍，一身簡單的棉布青衣摩擦著肌膚帶來的感覺異常的新鮮。豔麗而貴重的繡鞋不複，一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布男鞋穿的妥帖。長而豐厚的頭發裏沒有鈴鐺瓔珞釵子的扣畔，如瀑撒下隨意的用青布束成男子隨常式樣。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知道應該用何種言語形容。垂頭看了看身上與幾個時辰之前截然不同的打扮，隻是轉頭向走來同樣是笑意盈盈的英哥，仿佛重新撿回表情般淡淡一笑。
    張英在看若女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露出了發自肺腑的驚豔，也包括此時。沒有妖嬈多變的妝容，沒有重重的首飾，沒有刻意的熏香，沒有指尖一點令人遐想的豔紅。改換了裝束的若女，仿佛真正的換了個人，不再是那個被男人圈養的在花園中獻媚邀寵的孌童。清簡的打扮，那份來自骨子裏的清朗，彷如細雨微風中頂著書踩著青石板匆匆從身畔跑過的江南書生。但若真是書生，又哪來他這分如仙下凡的風韻神色？
    “一天餓了吧？吃點東西。”張英微笑地看若女此時的變化，推開半掩的房門。將手裏的飯菜飯菜放在桌上，同樣的簡單至極，一碟青菜豆腐一碟土豆一碟小菜。大約自己也覺得太過簡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老房子沒有下人在，我自己隨便做了點。”
    “不會。”
    這絕對是若女最最真實的回答，珍惜地看著這一桌簡單的家常菜，看著身處的這間簡樸的有幾分簡陋的屋子。小心地端起飯碗，夾起一筷子認真地咀嚼。這就是自己期盼了十幾年的日子，這就是拿自己十幾年青春自尊換來的時光。簡直不敢相信，現在真的就這麼來了。在這屋子裏，不用再對任何人強裝顏笑不用再和另自己作惡的人夜夜承歡，在這裏有自己的自由，有······英哥。做夢一般，生怕會隨時醒來的夢境·········
    “都過去了。”若女的寡言失神，他細微的顫抖、驚恐。張英都看在眼裏，知道他就算是此時就如自己當初逃出一樣，一樣的不敢相信一樣的手足無措。伸手摸摸地握住若女格外冰涼的手。聲音沉穩而兀定“高和、傑子都已經死了。沐風宮也被朝廷的兵馬剿滅，不會回去了！以前的日子永遠都不會回去了！”
    “不·········會·········了········”
    這樣的事實從自己嘴裏出來卻是那樣的難以確定，不會了？是不會了！
    我閉上眼，高和毒發時的表情。傑子臨死的神態曆曆在目。不論是從花園裏的寵物爬到宮主身旁，掌握了沐風宮所有實權。還是不擇手段騙得多少人的信任，暗中換取沐風宮上下財政人力調動。亦或是用二年時間不留痕跡地將沐風宮的產地、房產轉移到別處，更變賬麵，暗中買通威脅數十人一齊栽贓沐風宮老臣楊何二位堂主。噩夢般的事情，確實發生過。自己都做過了，做過了所以從那個地獄般的地方爬了出來。
    閉上眼睛，張英手的溫度不斷傳來，那樣的溫暖、真實。沒必要再懷疑什麼，自己已經自由了。過去的事情不會再重演了。
    “一切都過去了，若女。以後你就能好好生活了。”張英微笑地迎接我睜開的雙眼，迎接我的笑容。握住我的手又增加了幾分力道。
    “你憑借一個人的力量就已經能掌握整個沐風宮的實權，我知道，在那天，高和的壽宴上你幫我逃出沐風宮的時候我就知道。隻要是你，隻要你願意，不論幾次你都能出來。不是用逃的，而是像今天這樣，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出來，自己把自己從困境裏解救出來。並且能讓所有曾經鄙視過你，愚弄過你的人後悔到骨子裏。”
    知道他在安慰我，更知道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曾欺騙。真的好高興，看著英哥，我的英哥。成熟了許多的側臉早年那道長長的傷疤平添幾分氣魄，讓人欽慕拜倒的氣魄。可是那幾乎可以一眼看到底的眼睛沒有變，真誠到掏心掏肺的口氣沒有變，甚至隱藏在眸子下些微的羞澀都與之前一模一樣，他還是那個會因我幾句玩笑就漲紅臉龐的英哥。而我？我已經不是那個靠人恩寵苟活的寵物，這樣是不是，我和他的距離又進了一些？
    不自覺的慢慢地靠近，就如小孩想要得到月光下最美麗的一顆露水般，慢慢的湊近。微不可覺的在他唇上再次偷下個吻。就一個吻竟讓夜夜承歡男子的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紅了臉。這是怎麼了，伴隨著這個吻，什麼東西咻地投入心裏帶起層層漣漪。
    張英看著若女近在咫尺的臉龐變得緋紅，心神俱醉不由自主地捧住了他的臉龐。理智告訴自己不能繼續，但管不住手，管不住親吻的嘴唇。之前從未有過的經驗，此時卻做得水到渠成。
    孤燈落，月華升。一夜旖旎，沒有酥媚入骨呻吟，隻有情到深處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