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外麵的天氣不錯，天氣預報說今天是陰天，可是簡湛打開窗的時候，外麵的陽光就灑了進來，深色的床上，印上了淡淡的金光，簡湛雙腿跪在床上，兩隻手撐在窗沿上，他看了一眼外麵，一片碧綠，夾雜著白色與金色，呼吸間，都是清新的味道。
    徐家本宅偏遠，所以這裏很安靜。天藍藍的，簡湛注視了幾秒後，才收回目光。
    門突然敲了兩下，簡湛隨口應了一聲，然後就聽見傭人的聲音響起，“二少爺，太爺請你下去。”
    “我馬上就來。”簡湛回了她一句，一邊回應，一邊穿著衣服，他走到鏡子麵前，穿上深藍色的襯衫，袖口邊的黑點與白點交錯，恰到好處的襯出了簡湛的氣質，他將袖口整了整，然後套上了黑色的長褲，整理洗漱好後，才下樓。
    樓下，徐時間正在忙，簡湛扶著扶手走下樓梯，看著頭頂上那個吊燈，也掛上了紅色的飄帶，桌上，鋪著新的桌布，紅木做的椅子上，也套上了椅套，地板很幹淨，顯然是花心思打掃過的，桌子，電視，櫃子，都擦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走近一些，就能看見自己的臉。
    “湛湛，你下來了。”徐時間正指揮著傭人將買來的鞭炮放在門外，他看了簡湛一眼，眼裏帶著笑意，“我們正在布置，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簡湛剛好將客廳打量完，他搖了搖頭，走到沙發前，和虞白望坐在一起，對麵，徐嵊正在和一個年長的男人說話，簡湛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後收回了目光。
    那是徐盟，徐嵊的父親，兩個人此刻交流的話題，也偏向家庭，徐嵊過了年就要成年了，這年齡，還不能結婚，可是袁俏那事情，可不能多掩蓋下去，所以，他們商量著，要不先準備婚宴，結了婚，過了形式，等到年齡到了，就去結婚。
    對此徐嵊有些不情願，但是事情明麵上，都是他的錯，他就算想拒絕，情勢也容不得他任性，徐盟雖然說的委婉，但是意思沒有變，索性徐嵊也算想得開，他點了點頭，瞄了簡湛一眼，不知道心裏在打什麼主意。
    白天，徐家並沒有什麼事情，倒是陸陸續續有東西送過來，這也是過年常有的了，傭人們麵不改色的將東西搬進去，分好類，一些貴重的，全部都與徐時間說了一遍，這才選擇接不接收。
    徐時間看了眼這次送來的東西，大多都是一些名貴的東西，他回想了一下去年的禮品，似乎比今年少了許多，看起來，他們是越來越想巴結住徐家了。
    簡湛和徐嵊他們沒有什麼話說，便走到徐時間的身邊，幫他弄東西，當看到那些奢侈品的時候，簡湛的眉頭微微一蹙，隨後笑道，“說起來，我還想讓你送我一輛車的，到現在都沒有去買。”
    “你想要什麼？”徐時間抹了一把額頭，大冬天的，這麼忙活下來，也出了些汗，他扭頭對著簡湛溫潤一笑，“還是以往的嗎？”
    簡湛愣了愣，聲音也輕了不少，“你隨意吧。”說完，他又抬起頭看著徐時間，手指指了指那些東西，“這些放在我們這，也沒有人要，你倒不如將他們送到養老院和孤兒院裏去。”
    說到這，簡湛的心思一沉，“其實，到底是什麼意思，你也明白，隻是，我並沒有往那方麵想，算了，反正都差不多。”
    徐時間明白簡湛的意思，他在禮品單上勾了勾，然後叫人把那些東西，按照簡湛的吩咐，送往各處，“掂量著做吧，這你有分寸。”
    那人點了點頭，退出去了。
    徐時間轉過頭，正想著要和簡湛說些什麼，就聽見一個傭人下來，喚了他一聲，“大少爺，太爺請你去房間，他有話跟你說。”
    徐時間的神色裏流露出一絲疑惑，簡湛也覺得奇怪，這個時候徐勵叫徐時間做什麼？但是兩個人都是在心裏想想，外表上什麼都沒有透露，徐時間拍了拍簡湛的肩膀道，“我先去了。”
    簡湛也覺得無趣，於是上了樓，打算等到晚上，再下來。
    一個白晝就這麼晃了過去，直到晚上，徐家才漸漸熱鬧了起來，廚房裏傳來的炒菜聲，傭人們不停忙碌的腳步聲，還有徐嵊他們下棋的聲音，交雜在一起，雖然吵鬧，但卻有了人氣。
    簡湛下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擺了不少的菜了，他看了那些菜一眼，發現做的都很精致，比起之前吃的，都要用心的多。徐時間看到簡湛下來，就拉著他的手，朝著門外走。門口，一串鞭炮放在地上，徐時間用打火機點燃了導火線，然後快步跑到簡湛的身邊，聽著耳邊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簡湛的情緒，也跟著那聲音，波動起來。
    鞭炮並沒有響多久，倒是簡湛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出了神。他就維持著這樣的狀態，和徐時間並肩站著，夜色濃重，兩人皆在沉默。
    “進去吧，外麵冷。”良久後，徐時間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拉著簡湛有些冷的手，朝著屋裏走去。
    簡湛回頭看了一眼鞭炮，看著滿地的紅紙和灰，突然覺得有些落寞，他的人生，似乎就像是這鞭炮一樣，一點就燃，燃著燃著，又很快結束了。
    “在想什麼？”徐時間扭頭看著凝視著鞭炮的簡湛，眼眸發著淡淡的光芒，“還想要放嗎？”
    “再放一會兒吧。”簡湛冷冷的回答，“反正還有那麼多。”
    “嗯，你喜歡就好。”徐時間說著，就又叫人拿了些過來，方方正正，有些高的箱子放在地麵上，徐時間點燃了導火線，過了幾秒，就聽見咻咻的聲音想起，隻見深藍的天空上，綻放了無數的眼花，絢麗奪目，十分耀眼。
    簡湛看了許久，直到所有眼花都放完，他才低下頭，揉了揉有些僵硬發酸的脖子道，“進去吧。”
    徐時間點了點頭，兩個人走進客廳，找了位置坐下，“一家人”就圍著這個圓桌，吃起了年夜飯。
    年夜飯很豐盛，有很多都是簡湛喜歡吃的菜，徐時間將菜夾到簡湛的碗裏，被一旁的虞白霜說溺愛表弟，徐時間也笑了笑，然後道，“你哥不也給你夾菜嗎？”
    這話一出，徐勵就笑了，他看著徐時間道，“時間，好樣的。”
    “祖父就幫著表弟，不幫著我。”虞白霜裝樣子的努了努嘴，“我就喜歡我哥寵著我。”
    虞白望無奈的看了一眼徐勵，“祖父……你要是再開玩笑，她就更要鬧了。”
    “哈哈，連你哥都嫌棄你了。”徐嵊接了一句，惹來虞白霜的一個怒視，桌上，也因為這一出戲，而顯得熱鬧了不少。
    就在大家吃的正興起的時候，一個聲音卻突然從外麵傳了進來，“你們給我鬆開！知道我是誰嗎？我今天就要弄死徐勵那麼老不死的，我看他怎麼團圓！我看他這頓年夜飯，有沒有福分吃下去，老不死的，有本事讓我進來！”
    這話一傳進來，客廳裏的氣氛，頓時凝滯起來，所有人的臉上，笑容都開始淡落，徐時間的臉也黑了下來，他起身，冷笑著看著一眼門外，“不知道二爺爺，究竟是來炫耀自己沒有好年可過，還是嫉妒自己，過不上這樣的好年？”
    簡湛也看了過去，來者，正好是他們一直尋找，卻怎麼都找不到的徐申，他在心裏冷笑一聲，和徐時間一起站了起來，兩個高大的身影，顯得格外的突兀和耀眼，簡湛走到徐申的麵前，壓低了聲音道，“二爺爺，您倒是趕得湊巧啊。”
    還沒等徐申開口怒罵，徐時間的聲音就冷冷的響了起來，“二爺爺，怎麼來了都不說一聲，好讓傭人們給您添一雙筷子。”
    “哥，你是過的暈了嗎？”簡湛朝著一旁冷著臉的徐時間笑了笑，語氣裏帶著調笑和嘲諷，“我怎麼不記得，二爺爺是我們這的人？”
    “哼，你們兩個小毛頭，我現在就和你們說，你們這什麼年夜飯，我才不稀罕！呸，徐勵你個糟老頭子，居然還有臉再這過年？不知道你這年，過的舒不舒坦？”徐申瞪了徐時間和簡湛一眼，便越過他們，朝著那飯桌前進，徐時間猛地抓住了徐申的手腕，眼眸裏如同一把劍，飛快的刺到徐申的心口上，他的目光不再溫潤，倒是帶著凜凜殺氣，就連嘴角的笑容，都已不見，他壓低了聲音道，“您若是想找人過年，那我大可為您安排，但如果你是來找事的，該不該死，怎麼死，時間可就說不準了。”
    “臭小子，你敢威脅我？”徐申渾濁的眼睛帶著一股子不屑，他掃視了徐時間兩下後，從鼻尖發出一聲冷哼，此時徐勵已經站了起來，看著門口的徐申，目光平靜，他走到徐申的麵前，沉靜了許久，那一股子氣勢，就算沒有特意釋放，也足夠讓徐申震撼，那如軍人般的站姿，如雷電般的目光，都讓徐勵滲出天人之姿。
    “都這麼久了，你還嫌鬧得事情不夠嗎？！”徐勵怒喝一聲，聲音震耳欲聾，氣勢十足，他狠狠地用拐杖跺了一下地板，咬著牙，憤恨又悲哀，“徐申，你還想要怎樣！非要我死，你才肯安分，才肯讓徐家安寧嗎！徐申，我告訴你，你的那些把戲，在我眼裏那都是小兒科！莫說是我了，就連時間和小湛都看得出來！你有多少同黨，我暫且不過問，但我警告你，你若是再來擾我徐家的安寧，這世上，可就沒有徐申這個人了！”
    說著，徐勵沉了沉聲，目光裏多了一份疲憊，“徐申，別讓我下狠手。”
    徐申一開始被徐勵的氣場震懾到了，直到徐勵的聲音稍軟下來，他才漸漸的回過神，他望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看著他們一臉厭惡的表情，大笑了幾聲，他盯著徐勵道，“沒錯，我就是要你死！我就是要你徐家不安寧！這都是我的，徐勵，你有什麼資格得到這些？你就該死，你活該去死！你的兒子，你的兒媳婦，都是你這個賤人給害死的，你就應該去死！”
    這番話一響，全場都安靜了下來，徐勵怒視著徐申，胸口劇烈的起伏，最後竟然往後踉蹌了幾步，徐時間一看，頓時怒火燃燒，他揪住徐申的領子，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怒意，“徐申！”
    “爺爺，爺爺……表弟，爺爺暈倒了！”一群人圍住徐勵，看著暈倒在地的徐勵，徐時間的瞳孔一縮，他猛地出拳，將徐申揍倒在地，目光如冰，語氣寒冷，“徐申，我爺爺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我讓你死無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