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漠然離開的徐時間，簡湛有些發愣，隨後他暗罵了一句，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繼續煮粥。
    粥煮的挺快，很快，香糯軟滑的雞肉粥就做好了，簡湛盛了一些嚐了嚐味道，感覺還可以，於是他叫管家幫他弄進保溫桶裏，緊接著他就拎著桶，重新回了一趟醫院。
    醫院裏，鄭銘看著自己的手機，然後將它放了回去。
    他在進院前，一直處於高強度的工作中，恨不得拿一分鍾當一個小時用，偶爾會休息一下，但是休息沒多久，就又重新去工作。
    他現在十分慶幸，還好感覺到不對的時候，他已經是在車裏了，如果是在公司裏暈倒，虎子那些人，一定會小題大做，鬧得不可安寧。
    病房門輕輕的打開，鄭銘側頭，正好看見簡湛拎著保溫桶，將門關上。簡湛扭頭看著鄭銘的目光，目光微微一頓，隨後他笑著將保溫桶放在桌上，然後從裏麵拿出熱著的碗，幫他盛了粥。
    “我自己做的，你嚐嚐看。”簡湛幫鄭銘坐起來，然後將碗遞過去，“有點燙。”
    鄭銘應了一聲，接過以後，吹了吹，才將粥放入嘴裏，粥煮的十分軟糯，入口即化，雞肉很嫩，味道很鮮美，沒吃前光是聞著味道就餓了，吃到嘴裏，更是感覺美味無比。
    “我沒想到你自己還會做飯。”鄭銘很快就將一碗粥吃完了，簡湛用眼神詢問著他，鄭銘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胃口。”
    簡湛也不繼續，他也知道感冒的時候胃口不好，能讓他吃下一碗，也已經差不多了，於是他就著那個碗，給自己舀了一碗，然後慢慢的吃起來，一邊吃一邊道，“我不做飯，難道每天吃外賣？”
    鄭銘蹙了蹙眉，“你不是家裏有人幫你做嗎？”
    簡湛舀粥的動作一頓，他拿著那個勺子，心不在焉的反複攪著，目光一直在遊離，“我和你說過，八歲那年我就去了顏家，然後高三這樣，我就搬出來了，自己買了一套房子住……後來就是和餘何同居了兩年，然後……”
    “不用繼續說了。”鄭銘猛地打斷了簡湛的話，他輕輕的握著簡湛的手腕道，“對不起。”
    簡湛有些失神的望著鄭銘的那一雙眼眸，他的眼眸很深邃，看過去就像是一潭深水，情緒如同水痕，波蕩在他的眼簾裏，他就像是舞台上最吸引人的東西一般，讓人忍不住去多看幾眼。他以前一直都覺得，鄭銘的眼眸很生動，可大多數時間，那一雙眼眸總給人深沉，幽暗，死氣沉沉的感覺。
    而在他的麵前，這雙眼眸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之泉一般，霎那間就活了。
    深情，溫柔，心疼，寵溺，堅定……
    他能從他的眼眸望進他的內心，就像是他們的心，本來就是相通的，這種感覺，十分巧妙十分新奇，卻也讓簡湛很滿足。
    “沒什麼好說的，當初也是我設計了你。”簡湛快速的將粥喝完，他有些難耐的動了動身體，低聲道，“柳文央說的沒錯。”
    “她和你說了什麼？”鄭銘的聲音微微低沉下來，就像是好聽的催眠曲一般，讓簡湛卸下心房，可簡湛沒有說，他和柳文央說的那一番話，一句都沒有告訴鄭銘，他不願意將這些事情告訴鄭銘，哪怕說出來會好受一點。
    “沒什麼。”簡湛搖了搖頭，他對著鄭銘笑了笑道，“鄭銘，如果你沒有遇到我，你會不會和柳文央結婚？”
    “不會。”鄭銘搖了搖頭，“我不會結婚。”
    說完他又將目光挪到簡湛的身上，那種目光，帶了全部的信任，“你會不會？”
    如鯁在喉。
    簡湛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一方麵想著，鄭銘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經受得了打擊，與其隱瞞事實，不如直接告訴他來的痛快。可一方麵，他又不甘心這麼說出口，他不甘心這一場婚姻會成為定數，隻要等到徐家打敗顏家，那麼這婚姻，就可以作廢，而他相信，這一天不會遠的。
    他笑著看著鄭銘，眉角帶著絲絲妖嬈，就連笑容，都變得陽光了許多，“不會，我不會讓他成功的……”
    鄭銘點了點頭，簡湛發現，他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那樣子的鄭銘，更讓簡湛忐忑，是不是說錯了話。
    可他畢竟是簡湛，很快就恢複了情緒，未來那麼多的不定數，老天不會將所有的不幸，都降臨在他的身上。
    “簡湛，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自私的人。”鄭銘淡淡的開口，他沒有看著簡湛，反而是看著前方，“自私的想要擁有你，想要你不結婚，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想著，所有人都不能接近你。我從來就沒有成熟過，哪怕一年過去了，我對你的感情依舊是如此。”
    鄭銘頓了頓，繼續道，“一年了，簡湛我們已經認識那麼久了。”
    那麼久了。
    你什麼都變了，變得強大，變得成熟，變得不再像過去那般任性與固執。
    而我卻還停留在原地，隻要看著你，默默地保護著你，就足夠了。
    他一直在想，這樣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對的，這樣的感情，又究竟是不是理智的。
    沒有人給他答案。
    喬然沒有說，邱穆也沒有說。
    他隻得自己尋覓，在時間中尋覓，在回憶中痛苦。
    “如果你不自私，我就不會喜歡你。”簡湛俯下身，吻了吻鄭銘的唇角，那裏，還殘留著粥的味道，他很滿足的笑了笑，隻是垂下眼簾，不讓鄭銘窺視到他的內心，“鄭銘，你太純粹了。”
    純粹到我想將你放開，卻又想讓你永遠呆在我的身邊。
    “喬然懷孕了。”鄭銘突然變了一個話題，語氣也恢複到了那個認真的鄭銘，“已經有三個月了，邱穆開心的每天和我嘮叨。”
    “喬然？”簡湛愣了一下，幾秒後才想起那個人是誰，“真是幸福。”
    “是啊。”
    寂靜。
    “說起來，她一直很喜歡你的小說，那時候，還特意拉著我，讓我來陪她參加簽書會。”鄭銘回想起那段時光，就覺得歲月匆匆，竟然在一瞬間，就帶走了那麼多的往事。
    簡湛顯然也想起來了，那時候，他還過的張揚，那時候，他才剛剛接觸到鄭銘，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你發新作了。”
    “嗯。”
    “她讓我給她去買，被邱穆拒絕了。”
    “哦？”
    “他說有免費的勞動力不差遣，非要去找別的男人。”
    “噗。”簡湛沒有忍住笑出了聲，鄭銘看著他笑了，嘴角也勾了勾，“簡湛……”
    “嗯？”簡湛的眼眸晶亮，帶著他獨有的色彩，一閃一閃的，特別引人注目。
    “沒什麼。”鄭銘笑著搖了搖頭，終於還是將喉嚨裏的那一番話咽了下去。
    他想問，簡湛，你能不能相信我？能不能將精力多花在這一份感情上，不要這麼茫然，也不要這麼害怕。
    他能夠給他安穩的家，能夠讓他在自己的臂彎裏休息，他能給他他想要的感覺。
    可他問不出口，不是擔心簡湛不會答應，也不是擔心簡湛會生氣。
    他擔心簡湛會有負擔，會因為他的這番話而有壓力。
    而那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對這個問題，選擇了扼殺。
    病房裏，突然又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就像是裏麵沒有人在一樣，隻是那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還證明著生命的存在。
    門口走廊上，傳來了嬰兒的哭泣聲，一開始還有些模糊，後來就越來越響，哭聲也越來越尖銳。
    鄭銘的左手捏緊了床單，他看著陷入沉思的簡湛，揉了揉他的頭發，“回去吧。”
    簡湛含糊的應了一聲，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鄭銘道，“你好好休息，醫院畢竟不好，身體要緊，我可不願意每天給你做東西吃。”
    他知道柳文央會做，可他就是感覺不舒服。
    鄭銘猜出了簡湛的想法，他點了點頭，“我本來住院也是占著病房，明天估計就能出院了。”
    這番話，聽上去像是陳述，可簡湛卻感覺到了鄭銘的安撫。
    他更沉默了。
    “那我走了。”簡湛將東西收拾了一下，提著保溫桶離開，臨走前，他一隻手拎著桶，一隻手搭在門把上，“晚安。”
    “晚安。”鄭銘看著那個身影漸漸消失，最後一道門將他們隔絕開來，他胸口那團鬱氣，慢慢的凝結起來，最後無處宣泄，隻得團成一團，在身體四處散開。
    簡湛黯然轉身，行走在走廊間，昏暗的燈光照射在翠綠色的地板上，耳邊，那嬰兒的哭聲在父母的安慰下，漸漸的小了下去。
    他停駐在那病房門前，看著一個年輕女子，懷裏抱著嬰兒，臉上充滿了幸福的表情，她不停地晃著嬰兒，輕柔的拭去嬰兒臉上的淚水，而她的身側，一個高大的男人，也笑著撫摸著嬰兒的臉蛋，兩個人相視一笑，看著懷裏的嬰兒，就像是看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石一般，那般的小心。
    簡湛的心無法被觸動，他也無法感知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很羨慕那個嬰兒，很羨慕。
    那是他永遠得不到的感情。
    簡湛的嘴唇微微蠕動，那生澀的音節，有些不順暢的從他的嘴裏發出。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你們在哪裏……